蕭景氏又道：“這幾日何處禮儀擺設(shè)，上用物品還請大人多費心，總管查驗。園子里就進備了一處院落，建在高處，依著規(guī)矩正安排了。”
寒酥道：“夫人費心了，只是住在園中，是否不合規(guī)矩？”
蕭景氏接了丫鬟端來的小點心放在桌上，請她品嘗后道：“正是宮里的規(guī)矩，那碧落庵原本是從前的道姑住的，娘娘來了旨意讓遷與外頭。如此，正好請大人居住，哪里風(fēng)景是最好的?！?p> 寒酥想到今日路過的山石院落，石橋池塘，卻有一處半山腰上的院子，植了許多梅花。梅花樹下。又是鳶尾，藍(lán)白相間，很是好看。
便謝道：“如此，寒酥便卻之不恭了。”
蕭景氏聽得不再自稱本官，想來是已經(jīng)放下防備，彼此間距離卻也近了許多，于是滿意笑道：“姑娘說的是呢，在宮里，姑娘得娘娘看重，在這里自然當(dāng)和家里一般?！?p> 寒酥點點頭，總不是很習(xí)慣這種突然拉進的距離。再則，蕭家有這樣一位得力的媳婦，亦是能撐起半邊天了。
這般往來談話間，更是冠冕堂皇，婉轉(zhuǎn)試探。寒酥不免厭煩，又說不出口。
過了一會子，外頭有人來請：“老爺請大人前去內(nèi)堂?！?p> 寒酥才覺得解放了一般，于是等蕭景氏回了話后，吩咐流蘇取了一個盒子來道：“這是今年陛下賞的紅珊瑚樹，唯有這一枝如玉似血，前兒見過夫人，便覺得這件寶物才能襯托得起夫人，便帶來了。還請夫人不要推辭才是?！?p> 蕭景氏順著流蘇開了盒子的動作看了一眼，果然赤光折射，溫潤貴重。于是滿意笑道：“姑娘來便是了，怎么還送這般貴重的禮？”
寒酥道：“只想著這件禮物才能配得起夫人，我與夫人有緣。初見時便如舊相識一般，只當(dāng)做是姊妹間的緣分。您說是也不是。”
“呵呵呵?！笔捑笆闲α艘魂?，命丫鬟收下了。又道：“老爺來請姑娘，必定是有要事。”又命丫鬟備車，親送她上車。
目送而去，回來開了盒子打量著那珊瑚樹，果然寶物。
通房的大丫鬟錦絨兒喜盈盈道：“奴婢聽說，這位大人可是新寵當(dāng)?shù)?，快趕上正經(jīng)的公主了。沒曾想，這般親和沒有架子。還這般重視夫人，連御賜的寶物都送了來。”
蕭景氏點點頭道：“之前見她，做小伏低一般的，半點驕矜之氣都沒有，我才派人打聽了。這位大人，脾氣雖然孤僻古怪，卻是一等一的八面玲瓏，在宮里無人不夸的，若非是身份低微了些，否則前途不可限量呢？”
錦絨兒又問道：“夫人說的是，可您為的什么要把碧落庵給她住？那里頭可是防著白玉觀音像呢？”
蕭景氏道：“娘娘的示下，自然是有道理。不過她今日送了我這么貴重的東西。我也不能白拿了她的。你晚些親自去開了庫房，把我那架玻璃夜燈取來，她回去的時候送去?！?p> 錦絨兒得了示下，也未有多問，自去拿了鑰匙找人登記了尋燈去。
轎子穿行與各條道路之間，一會子才到了內(nèi)堂。
寒酥下了轎子，心下五味陳雜，許多年不見他了。本就遲暮了很多，不似當(dāng)初少年郎，自己偶爾也可以教訓(xùn)。如今，也是兒女雙全，皇親國戚，手握權(quán)柄。
蕭秋睿，子子詹，號南巋先生。
彼時年少，才成婚沒多久，而當(dāng)年的蕭秋水忙著自己的造反點兵，對家中近乎從不過問。如今，內(nèi)心卻仿佛打翻了一攤子的油，難受極了。
依著規(guī)矩，對著牧柒誠道與它盈盈拜見道：“下官見過王爺。國公爺。”
蕭秋睿道：“大人請起。”
牧柒誠溫柔道：“不必多禮?！?p> 又道：“我與國公爺正端詳著一件寶物，國公爺?shù)囊馑际窃谀锬镞€家時奉上，特請你來瞧瞧可還能合娘娘意?！?p> 國公爺?shù)溃骸按笕嗽诤髮m中，常常在娘娘跟前當(dāng)值，想來定能參詳一二?！?p> 寒酥笑道：“下官定竭盡所能，不知是什么寶物？連王爺也拿不準(zhǔn)娘娘是否喜歡。”
錦盒打開，是一枚鏤空的九龍纏繞金嵌龍珠。一枚金球?qū)訉忧短?，?nèi)里是正綠色的翡翠寶珠，很是貴重。仔細(xì)看來，豪無瑕疵。而金龍熠熠生輝，更是光彩奪目。
寒酥當(dāng)下明白了，這并不是怕皇后不高興，而是需要一個能說服她，又討皇后歡心的理由。
寒酥故作無知問道：“下官從前遠(yuǎn)去東海千佛島時，曾見過九龍浴佛的雕像，這正和下官當(dāng)年所見的相差不多，碧綠色的海中圣水，佛家天龍九龍，娘娘誠心禮佛，慈悲為懷，想來是喜歡的?！?p> 那禮物的確是來自東海，小國之中的技法，九龍浴佛，自然是有這個傳說，便借這個典故了。
而后他道：“正是正是，娘娘慈悲禮佛，如何會不喜。”
寒酥看著眼前這個掌握著兵權(quán)與身為外戚，從前耿直勇猛，竟然也如今天一般，小心翼翼，市儈阿諛，原來誰終究都有一個難處。
一時老太君派人來傳話道：“府上設(shè)了家宴，還請宮里來的大人，與王爺一同赴宴。”
寒酥與牧柒誠只得答應(yīng)，閑話幾句之后，他二人又出門去廂房預(yù)備著。
路上，牧柒誠示意跟著的人退下。于是提醒道：“老太君多年不理家事，聽聞眼睛并不甚好。今日宴請我們，想來是老太爺?shù)陌才?。高門之中，最是繁文縟節(jié)?！?p> 寒酥聽得他說，他眼睛竟然已經(jīng)不好了。心下一時難過的不知如何說，關(guān)切問道：“我記得，我聽聞老太君是年長了還能刺繡鳳穿牡丹圖的，怎么眼睛不好了？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牧柒誠道：“你今日是怎么了？老太君能刺繡出鳳穿牡丹的時候，你還未出生呢?！?p> 寒酥只問道：“老太君眼睛怎么不好了？什么時候不好的，你告訴我罷?！?p> 牧柒誠屏退眾人，才道：“告訴你也無妨，十多年前，老太君為了謀逆公主蕭秋水能有個陵墓，在皇宮外跪求皇后皇帝與宗親，生生磕了半日的頭，跪了幾天，暈過去了才得了恩旨?！?p> 寒酥驚訝道：“你說什么？常山公主的陵墓，是老太君求來的？”
牧柒誠道：“正是，可憐老太君親生女兒并未在身邊，老了以后卻是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到如今總認(rèn)錯人。往日里卻還慈祥，待晚輩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