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玉慈咬一牙,盡管心里把葉芙瑤罵個半死,但臉上依然習慣性掛著慈愛的淺笑:“你說綠芯這丫頭,前世不知修積多少福,竟然能讓你這個主子這般惦記。不過你也不用那么擔憂,這是在家里,又不是在外面。綠芯是不可能走丟的,也許你走開后,這丫頭指不定跑哪偷懶,一會就出現(xiàn)呢?”
葉芙瑤一聽,就知道綠芯死不了。
她淡淡笑道:“那就承夫人貴言了。你可別說,我就喜歡她們倆伺候,細心、話又不多,更不會亂嚼舌根。就可惜了……”
葉芙瑤目光又落在地上的綠竹身上,狀似痛惜的搖首,幽幽一嘆。
鳳玉慈恨得牙癢癢的。
葉玉酒則是瞪著葉芙瑤,目光怨中帶憤,從未變過。
葉芙瑤自是感覺到,因為前世職業(yè)的特殊,只要有人把目光落在她身上超過十秒,她必定會發(fā)現(xiàn)。更何況,葉玉酒的。
就這樣,這件事仍然被壓下了。
死了一個下人而已,哪戶大戶人家沒發(fā)生過,不管葉芙瑤心里是怎么樣,她都知道自己不適合再管。
雖然綠竹背叛她,但畢竟是條人命,葉芙瑤又是剛剛過來,身心還停留在以前的狀況,這種視人命為螻螞的做法仍然讓她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老夫人累了,譴退眾人。
葉斐轉身就往正得寵的余姨娘房間的方向走去。
葉芙瑤還沒有這朝代當女兒的意識,在林嬤嬤走到另一邊讓出位置,眼神示意她,扶住她那個看起來柔弱面色蒼白一副隨時風吹就倒的母親許婉婉時,葉芙瑤微微斂下目光,裝出一副哀悼的樣子,裝作沒看見。
畢竟從昨天的表現(xiàn),她這主子都很喜歡這兩個丫頭,所以哀傷是正常的。是吧?
林嬤嬤露出一副很理解的樣子,嘆息一聲,就扶著許婉婉走出去。林嬤嬤壓根沒想到,葉芙瑤是受不了這種明明能自己走,卻還要別人扶的……
葉芙瑤隨后出了門,鳳玉慈和葉玉酒隨后出來,結果與她擦肩而過時,鳳玉慈忽地一笑。
“傷心嗎?想跟我斗,你還差遠呢?!?p> 葉芙瑤猛地抬頭,看著她,眼睛突然彎出一個完美的弧度,咧唇一笑:“放屁。”
她葉芙瑤什么時候怕過誰了,這點大宅院的勾心斗腳,她壓根就沒看得進眼,如果不是初來乍到,還需要摸清現(xiàn)狀,再加上這種所謂“親人”的身份還得顧及下,她出手擰斷鳳玉慈的脖子就跟擰死一只螞蟻那么簡單,哪還有她機會站在這里唧唧歪歪。
鳳玉慈母女倆顯示不知道自己在葉芙瑤的眼里,是這么不被瞧上眼的,只是純粹因為她突然表現(xiàn)出來的粗俗,都皆被驚訝到,愣住了。
是夜,幽靜柔軟,月光朦朧。
葉芙瑤看著銅鏡里的自己,五官精致俏麗,儀態(tài)聘婷秀雅,雖然不敢自稱傾國傾城,但也絕對冠壓群芳,渾身散發(fā)著一種古典江南女子水靈的柔美氣質。
這張臉比她前世的自己,美出不知道多少倍。
不過葉芙瑤卻死死地瞪著鏡內女子容貌,起伏很大的內心,久久不能平靜。
葉芙瑤當過兵,曾經是特種部隊里領導拍著肩膀夸獎“很有前途”的狙擊手。
用科技發(fā)達的現(xiàn)代語言來講,就是她只相信有根有據的東西,杜絕一些怪力亂神、甚至一些文學者瞎編瞎杜的東西。
可是她萬萬想不到,活了二十四年,在部隊呆了六年,在國家最為機密的特種部隊里呆了兩年,這樣的她,竟然沒有在任務中戰(zhàn)死,卻在一次返家探親的途中死于一場飛機事故。
死亡對她來說并不可怕,因為有時候出任務,她仍然必須要面對死亡。有時是任務指定的對象,有時是身邊熟悉的戰(zhàn)友。說她冷血也好,無情也罷,在一次次的死亡面前,她變得有些麻木。就算對象是自己,她亦是如此。只是她唯一不能接受的是,甚至認同的,就是——她死了,卻在異地活了。
方才醒來后,發(fā)生了一連串的事,葉芙瑤甚至還沒來得及多想,就投進這個角色當中??墒堑鹊浆F(xiàn)在真正冷靜下來,她又突然有那么點難以接受了。
她親人還沒有見到呢……
部隊也還沒有呆夠了呢……
還有那群共同生死的戰(zhàn)友們,知道她的死訊后,有多傷心人,多替她的死法不值!……這簡直比出任務時被流彈射中,還以令人難怪接受啊!……
以及,被她當成寶貝疼著的那把qiang……
她都還沒有摸夠了……
葉芙瑤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眼睛慢慢紅透了??墒潜M管再不甘心,她都仍然必須接受這個事實。強大的心理素質并不允許她只是因為環(huán)境變了,時代變了,就失控。
葉芙瑤很快就冷靜下來,她選擇既來之,則安之,就當是自己又出了一次特殊任務。而這次任務的最終目的是活下去,最好還是壽終正寢的那一種。
對,就是這樣。
任務,一次不允許輸的任務。
不過細想一下,她好像以前執(zhí)行的任務都不能輸,因為輸了,她的命就沒有了。想通這一點后,葉芙瑤的心忽然平靜了下來,感覺是那么的相像。
只不過這一次,她卻沒有可以把背部交出去的戰(zhàn)友了……
葉芙瑤陷入了靜寂般的沉默中。
片刻過后,她狠狠地閉上眼,努力把這具記憶留在她身邊的那些回憶,有關的景象,統(tǒng)統(tǒng)在腦海里回憶一遍。
這感覺,就好像有人在她大腦里弄了臺特大型號的投射器,而她只是一名觀眾,細細記下這部片里所有的內容。包括任何一個細節(jié)。
葉芙瑤簡直把這些東西強行拆開,嚼碎,再合著一塊吞下。葉芙瑤做出記憶這方面的特訓,記點東西對她來說不算什么,更何況這些記憶本來就是這具身體的,她也只是重新鞏固下。
再睜開眼時,葉芙瑤望著鏡子,告訴自己,從今天起,她就是葉家嫡三小姐了……不過,不再是那個任人欺壓的葉芙瑤。
當天晚上,葉芙瑤正打算歇下時,綠芯回來。
其實葉芙瑤救綠芯的原因很簡單,那就是我的人,誰都不許動。
后來葉芙瑤問她自己出去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綠芯手擰著后脖子,一臉迷茫地轉頭,說當時綠竹當時不死心苦苦哀求自己放了她,突然就感覺脖子一疼,她就暈過去了。再醒來時,人就在后花園荷花池旁,然后就回來了。
葉芙瑤讓綠芯轉過去,拔開她的頭發(fā),她在綠芯的后脖子看到一塊不大不小的淤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