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茶館
“什么關(guān)系！是什么關(guān)系啊！”
悠澄城的一家客棧里傳來聲嘶力竭的女子呼喊。
這客棧里沒有設(shè)置隔音法陣，一時間附近的住客都豎起耳朵來聽八卦。
而八卦的主人公，正怒火中燒的拍著桌子，吼對面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青年。
“相侮關(guān)系?。〗饸獠蛔?，木氣過剩，木反侮金??！”
崔無方多年的涵養(yǎng)毀為一旦，指著陣法圖怒罵介清。
介清縮著肩膀，一句話也不敢說。
“是你說要學(xué)陣法的，你怎么就聽不懂呢？”
介清小聲道：“可能……天賦使然？”
崔無方嘆一口氣：“那也不能我教你半天，五行生克乘侮都弄不明白吧？”
介清弱弱點頭。
她懷疑人生了都。
眾人來到悠澄城，找地方住下后，崔無方就宅在客棧修養(yǎng)起來了。
參寥和疑始出去逛街了，介清說想學(xué)劍術(shù)和陣法，于是崔無方就靠教他打發(fā)時間。
結(jié)果介清的技能點的有些歪，學(xué)劍術(shù)學(xué)的吹嗩吶都能發(fā)出劍氣攻擊后，陣法卻怎么也學(xué)不會。
崔無方實在沒脾氣了，倒杯水一口氣飲盡，站起身就往外走。
她剛拉開門，就看見不少人站在門口，似乎是在聽里面的動靜。
介清見她要走，生怕她生氣，趕緊追了上去，抱住她胳膊擲地有聲：“我錯了！”
門口一姑娘勸道：“道友，這心中無男人，拔劍自然神，何必因為這么一男人生氣。”
接著她看向介清：“出軌就是出軌，道歉也改變不了事實。”
崔無方腦子轉(zhuǎn)過彎來，一時間哭笑不得：“我們不是道侶，我在輔導(dǎo)他陣法，他學(xué)了半天，連乘侮都學(xué)不會，我一著急……”
門外眾人一臉了然，紛紛道：“我懂，我懂，家丑不可外揚……”
說完就都散了。
都懂了些啥啊這！
崔無方從介清懷里抽出胳膊，義正言辭：“不要拉拉扯扯，我是個正經(jīng)人?！?p> 介清眨眨眼，軟聲問道：“劍尊不要我了嗎？”
崔無方?jīng)]脾氣了，她最禁不住別人的哀求，吃軟不吃硬。
她又把胳膊塞回去：“我沒有這個意思，走，陪我去對面茶樓喝些茶?！?p> “我得喝點茶消消火，讓你氣的渾身不舒坦?！?p> 介清縮縮脖子，人形掛件一般跟上去。
客棧對面的茶樓叫做明安，因為里面有說書的，講的話本內(nèi)容還不錯，所以生意很興旺。
茶樓的裝修不算風(fēng)雅，有包間，包間直沖著說書的臺子，坐在里面能聽的清清楚楚。
崔無方自然不肯和一堆人擠在樓下的，想上包間，但偏偏又沒空的了，于是二人挑了一個角落里的茶桌坐下。
茶桌離說書的臺子遠，周圍沒什么人，桌前只坐著一個女人，三十來歲年紀，穿一身醬紫色裙衫，模樣還算清麗，煉氣三層修為，天資卻意外的不差，手上有常年勞作和握武器的痕跡，模樣飽經(jīng)風(fēng)霜。
她資質(zhì)比介清要好很多，介清的體質(zhì)是有利于采補他的人而不利于他自己修煉的，十八歲卻都已經(jīng)煉氣五層了。
崔無方好奇的看了女人兩眼，接著接過了介清斟的茶水，嘗了一口，便放下了。
這里的茶還入不了她的眼，但她對說書的挺感興趣的。
“話說那賈軍，生在寒門散修家中，父母四十余歲，連筑基都未突破，每日疲于奔命。賈軍其人，天資并不算多好，其上有個姐姐…”
聽起來，像是大男主逆襲文。
“說起他和姐姐賈蘭的故事，那可是感人至深。其父母無力供養(yǎng)兩個孩子都修煉，因著長姐如母，雖然這姐姐資質(zhì)比他好，便使她放棄了修行，努力賺取靈石，還因家貧嫁與一位煉器師，了供弟弟筑基…”
介清無心聽下去了。
底層散修中，大都是得了仙緣的凡人，把男嗣看得重些。這故事中的賈蘭，興許是自愿放棄修煉的供弟弟筑基的，但生活在那樣的環(huán)境下，哪容她不放棄自己的修行呢？
終究，她是被放棄的人罷了。
說句不好聽的，這賈軍的修行路是姐姐的血肉搭建起來的，本身犧牲一個人去滿足另一個人就是不對的，而這種不對被編成了故事，堂而皇之的宣揚起來。
這種放棄自我的奉獻不能說不可以，但不應(yīng)該被歌頌和贊揚。
介清想到自己的經(jīng)歷，嘆息了一聲，往崔無方身邊靠了靠。
崔無方轉(zhuǎn)頭看介清，意外的發(fā)現(xiàn)那女子竟在掩面而泣。
她疑惑道：“你…怎么了？”
女子抬起頭，眼睛紅腫：“我…”
介清靈光一現(xiàn)：“你不會就是…故事中的賈蘭吧？”
女子訝異，接著點頭：“我…叫武小蘭，那個話本…是我弟弟武嘉駿步入修行后寫的?！?p> “他是以文入道的修士，自從我為了他放棄修行，嫁與不愛的人后，便步入了筑基，成了遠近聞名的名士，因著寫書，金丹都給他幾分面子?！?p> “而我…”
武小蘭苦笑一聲，嘆道：“我一輩子，也就這樣了?！?p> 她為了彩禮嫁人后，在婆家地位不高，為了供弟弟修煉，還不斷的做活和外出打靈獸，以至于渾身是暗傷。
她從小就被父母灌輸要讓著弟弟的思想，弟弟進入城中修士開辦的私塾學(xué)堂后，她也慕道想去，卻因為父母沒有多余的錢，或者不愿意在這里給她花錢，讓她只能待在家里做活。
她偶爾看見弟弟的功法和筆墨，都會讓她壓抑而痛苦，對自己無法擁有的東西，她只能仰望，甚至連嫉妒都不敢。
所有人都告訴她，這付出是應(yīng)該的。
崔無方嘆一口氣：“你弟弟如此弘揚這種奉獻精神，不過是因為他是受益者罷了。沒有誰就應(yīng)該為誰付出自己的人生?！?p> 武小蘭再也忍不住眼淚了，一時淚如雨下，失聲痛哭。
崔無方凝視她半晌，起身同介清離開了茶館。
武小蘭艷羨的望著二人背影，再一低頭，卻發(fā)現(xiàn)座位上放著一本功法，一本劍訣，還有幾塊上品靈石。
一時間，剛止住的淚又淌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