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走回去時,雖沒有什么感覺,但內(nèi)心卻充滿了寒意,一股從心中透到遍體的冰涼。我想起宮弧的話,想起離別時,宮弧抱著我,愧疚地哽咽說將我卷進來,對不住我。我看著他流淚,除了心中寒涼,卻無法有一滴眼淚。
就算結(jié)局悲戚,我也不應(yīng)放棄。
就如我對宮弧說的,與他無關(guān),他的出現(xiàn),只不過是一個契機,而這件事情,也許在很久以前就已注定?;蛟S是我來到這里時,或許是更久以前,但無論如何,既已注定,便順天意。
我在不知不覺中,竟走到了沈若府前。我呆呆站了好一會兒,忽聽不遠(yuǎn)處一聲熟悉的聲音叫我,我看向那個方向,見沈若站在府前,他看著我,走近了些,而后看著我的眼睛許久,才道:“竹城,既來了,怎么不進去?”
我知曉他的意思,知曉他對我得到水晶能力付出感情的懷疑與期許,我只瞧著東面,淡淡道:“帶我去看看東面的梅林吧。”他似未料到我會如此說,我看向他解釋道:“以往同沈玉書在那兒走過,卻因你的意思不好過去,但那片梅林真的很好看。”
他未再多言,只一路帶著我,走到東邊的梅林。梅花一如我與沈玉書那夜所見那樣,又似乎不像。我想起之前詞煙居住的地方,又發(fā)覺如今收拾的干凈,似沒有來過一樣。
我看著梅林,道:“你母親喜愛梅花?!彼D了頓,才應(yīng)了聲。我不知覺喃喃道:“若是我也喜愛梅花,而不是桃林,那應(yīng)是不同的光景。”話才說完,便覺得寒涼了一寸,繼而思及宮弧的話。
我本站著卻打了個踉蹌,沈若見我如此,一把扶住我,繼而緊皺著眉問道:“發(fā)生什么了?是不是你的能力……”他眉眼間有著愧疚,我見他如此,自己心中不想撐不到最后,只自己站起身,道:“不是?!?p> 話說完,我也不敢再做停留,只身走出府外,等到了府門口,見管家站在那里,見了我,問道:“姑娘不用了膳再走?殿下吩咐廚房準(zhǔn)備了溫鼎?!蔽毅读算?,才擺手道:“給殿下和皇妃送去吧?!?p> 我走出府,心里想他會出來送別,卻走到街道,仍未見人,我知曉了,如今我們都明白自己的處境,是不會再跨越。
我走在街道上,一路人來人往,卻似乎沒有一片安樂的地方,不久以后,權(quán)朝之爭,最后受傷的,只會是如今的無辜百姓。
我忽的聽見一個極為熟悉的聲音路過我,輕聲道:“快要三月份了?!蔽乙娭鴥蓚€白衣戴著斗篷的人走過去,我想起方才的聲音,是沈言!我忙追上去,直到一條偏僻的小巷,我才見了站在巷口的兩人。
我上前去,只道:“桃花快開了,但梅花卻還未落下。”眼前的人似愣了愣,而后才揭去斗篷,我見了眼前熟悉的面孔,心無波瀾。
他上前一步,望著我的眼睛,眼神卻不似最初見他的溫柔似水,只帶著打探和懷疑,許久他才道:“這世間阻擋不住的,便是天意,桃花遲早會開,梅花也遲早會敗?!?p> 我見了后面絲毫未動的人,猜到是夏離滄。我想起景硯說的話,又想到他如今自愿中蠱,只怕自己的意識早已自愿囚禁了起來。
沈言見我走神,有些怒道:“怎么?如今連同我說話都不愿了?”我幻化出了冰箭指向他道:“如今已成陌路,不必再如從前那般?!痹捯魟偮?,便見一個暗器朝我的喉嚨處飛來,我心想糟糕,卻被眼前的白衣身影帶了過去。
他手臂處劃開了傷口,而后他扶我站定,才見身后的夏離滄飛出的暗器,他向夏離滄道:“我說過,不是我命令的情況,不要有所舉動。”我見夏離滄如今似乎不受控制,但又想起眼前的人方才的舉動,一時莫名。
我轉(zhuǎn)身欲走,卻見眼前的人攔住了去路,我瞥見他肩膀處流血的傷口,只道:“你還是先管好你自己吧?!彼沉搜圩约旱膫?,只道:“你忘了,我當(dāng)初同你說過,小時常常受傷,學(xué)了很多大夫的手段?!?p> 我想起自己失憶時,戴著面具,被孔明燈劃傷,他仔細(xì)包扎,一雙眼睛皎潔明亮,活像個大夫的樣子。又想起他說的那句:生當(dāng)復(fù)來歸,死當(dāng)長相思。
我瞧著他,只道:“生當(dāng)復(fù)來歸,死當(dāng)長相思。如今,我們便當(dāng)彼此死了,而眼前的人,只是彼此的敵人罷了?!闭f罷,便離去,他也未再追上來。
等回到了宅子,見陸璇和殷兮已然回來了,同在府中的,還有寧淮安。
之所以認(rèn)出寧淮安,是因了他的裝扮,還有他上次受傷的包扎。
我見到他,只喊道:“寧淮安,你好些了沒?”他點點頭,或是想到了之前經(jīng)歷的種種,已然釋然了很多。
我想起上次在牢中幫他冰住傷口,想起觸及他的血液時,發(fā)覺他的血液里有劇毒。便單獨將他叫到了書房,直接問道:“你的血液里為何會有劇毒?”他愣了愣,繼而想起了我的能力的事,才嘆了口氣。
他過了許久,才道:“昨日,我終是與奉之相遇了?!闭f罷,他繼續(xù)道:“是淮君派人去接的他。”他看向我,道:“許是你有了很多疑問,我也聽聞了你們在月鎮(zhèn)的遭遇,如今經(jīng)歷了如此之多,大戰(zhàn)在即,我也有事要拜托于你?!?p> 我倒了杯茶與他,示意他慢慢說,他這才講起,這八年來,所發(fā)生的事情。
十二年前,正是西域皇族長子勤奮好學(xué)、優(yōu)秀進取的寧淮安,一時風(fēng)光無限,為指定繼承大統(tǒng)的人選。不料一日寧淮安聽到中原朝廷動蕩,一時需要西域的支持,西域一直戰(zhàn)力不足,皇子年幼,為穩(wěn)固政權(quán),只得應(yīng)中原皇帝要求把一個皇子派到中原做質(zhì)子。
理所當(dāng)然,王后死去,新王后繼位無所出,長子為繼承大統(tǒng),只得派次子前去。但一路艱險,其中動蕩難知。寧淮安與寧淮君兄弟情深,寧淮安不知是何想法,只代替了弟弟,只身前往了京城當(dāng)質(zhì)子。
不想在西域前往中原路途中,遇到流寇,本帶的人不多,且武力不強,寧淮安與護送隊分離,本遇到一個老頭收留,不想這老頭是練毒的瘋?cè)?。這老頭聽聞是西域一練毒高手的徒弟,后背叛師門逃了出來,不料無法有所突破便用人體試藥。
這老頭試死了許多人,寧淮安便是他找到了新對象。不料寧淮安因從小受過西域皇室藥草熏浴,身體本就比一般人壯健,便生生扛住了這人長達兩年的試毒,且學(xué)會了些有關(guān)毒藥的一些事情,身體也有了抗毒的性質(zhì),但有關(guān)其他,已經(jīng)成了一個廢人。
后來好不容易將老頭殺死,逃出來的寧淮安,一路跑到了京城郊外,不想正遇八年前的沈言父母的叛亂之災(zāi),時局動蕩,被當(dāng)成叛黨的他,身受重傷。后來的事,便是我所知曉得了,被秦伊的父親所救,知曉身份后,將他留在秦府中做小將。
他與秦伊相愛,卻因得知自己與秦伊無結(jié)果,也無法給她一個家,只得時時抑制住自己的情感??上楦斜揪鸵种撇蛔?,還是相處了如此之久,都明白了彼此的心意。
他頓了頓,我繼而想起寧淮君對我說的話,便問道:“之前寧淮君和我說,他在小時見過秦伊,但秦伊并未有印象。”寧淮安嘆了口氣,道:“其實她記得,她同我提過,她以為我便是十三年前的那個人?!?p> 十三年前?而寧淮安十二年前代替寧淮君來到京城。
他皺緊了眉,繼續(xù)道:“淮君十三年前作為次子,父君帶他來過京城。應(yīng)就是那時認(rèn)識了秦伊,我將猜測告知與她,但秦伊也未再說什么,她只說,既不是我,那這件事便不再提起?!?p> 既與寧淮安無關(guān),也不必再提起。也難怪那日我問她時,她說想不起來了,看寧淮君對秦伊的感情,寧淮安大概也猜到了大半,但如此一來,只能是有緣無分。
寧淮安起了身,走到門口,道:“若是大戰(zhàn)我遭遇不測,希望你將我的尸首粉碎,我聽聞你們的能力可以將靈魂與情感分離,若是我當(dāng)真淪落到這個下場,望你將我的情感注入到淮君體內(nèi),讓他繼續(xù)守著秦伊?!?p> 我訝異于他的想法,我知曉這個能力,我如今的能力也能夠到達,但如此之事,我只希望發(fā)生在我身上便已足夠。這對三個人都不公平。我送他到門口道:“不要抱著這個希望,抱著必勝的決心吧,我沒有這個能力?!?p> 他輕輕笑了笑,而后看向一個方向道:“自己的情感只有自己清楚,時間總會給你答案。”說罷便策馬揚長而去。
過了兩日,我尋了人打聽了消息,也與沈若那邊共通了消息,才得知沈言的戰(zhàn)局已布置了許多,怕是開戰(zhàn)便在十日之內(nèi)了。
二月二十八,我在府中,將三人召集過來,道:“時間不多了,我們要開始布置到時的戰(zhàn)局了?!倍笙蜿戣溃骸鞍㈣?,麻煩你去沈若府請沈若和寧淮安來,就說我想到了戰(zhàn)局的布陣,請他們共同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