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1：回不去了，丟不起了

　　留著短發(fā)的何西往坐在巨大的落地窗旁。

　　窗外的天空泛著金色霞光，將整個天地籠罩其中。金色的光芒透過玻璃照耀在墻壁之上，籠罩在一張又一張年輕的臉龐上，顯得那么美好。

　　遠(yuǎn)處的建筑物，在霞光的籠罩下竟然有些渺小，更何況地面上緩慢移動、向四處擴(kuò)散的小黑點。

　　何西往微微瞇著眼望向窗外，看著云朵上的金色光芒，看著奇形怪狀的金色云朵，露出了一抹許久未曾見到過的微笑，“好久沒有好好看過天空了，真美?！?p>　　這一切顯得美好而不真實。

　　余會順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確實，遠(yuǎn)處的云朵上面盡是金色與橙色相交輝映，整個大地被這光亮照耀得十分明亮，十分絢爛。遠(yuǎn)遠(yuǎn)望過去，就好像巨大的光幕籠罩了整個世界一般，讓人心生畏意。

　　好久好久，沒有見過這樣讓人震撼的景象了。

　　應(yīng)該說，自從長大后，就沒有好好看過這樣的景象了。

　　“一切都結(jié)束了，終于可以好好看看身邊的人和事了?？墒钱?dāng)我靜下心來回首時，卻發(fā)現(xiàn)早已是孑然一身。”

　　何西往回過頭低著頭看著杯子里的咖啡，轉(zhuǎn)動了幾下綴著金絲邊的細(xì)長的咖啡勺，淺淺地笑了一下，只是笑得有些力不從心。

　　“2020年困住了太多太多人，有些失去了父母、妻子、丈夫、兒女、爺爺、奶奶、外公、外婆、摯生好友，有些卻是滅門絕戶。而我，只是失去了十八歲的那些人，相比之下，是不是，還挺幸運的？”說到最后，帶著長長的顫意。

　　余會聽著這話，眼眶倏然紅了，兩只手緊握，喉頭哽咽，沒有接話。

　　這話，可怎么接？

　　幸運？可十八歲的那些人，是最青澀，最無可替代的。

　　幸運？親朋好友可是都離開了。

　　幸運？可現(xiàn)在，都是孑然一身了。

　　要說幸運，可能自己活下來便是最大的幸運了吧。

　　可是，這算幸運嗎？

　　沒有聽到回應(yīng)，何西往也不指望聽到什么，因為現(xiàn)在對于她來講，什么都是虛的。

　　搖了搖手里的杯子，看著杯子里的倒影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搖晃而變了形，皺了皺眉，緊接著仰起頭一口喝完了咖啡，也不覺得苦澀，轉(zhuǎn)頭望向發(fā)紅的天空，悠悠地說：“他們，都往生了?，F(xiàn)在，只剩我們了?！?p>　　緊接著又搖了搖頭，否定了自己剛才的話，“現(xiàn)在，只剩我了。墓園里的墓碑一排又一排，好壯觀，呵，我從來沒有想過，一眼望去，上面的人名，我都認(rèn)識，上面的照片，我都眼熟，真是可笑至極。

　　小時候，總想著快些長大，這樣，就能擁有自己的一片天空了。那時候總聽不懂大人嘴里的念叨，也聽不懂歌詞里的深意，更不懂當(dāng)初老王臉上的表情。

　　現(xiàn)在終于懂了，卻想裝傻了，卻也裝不了傻了。”

　　說到這里，吸了吸鼻子，兩只手緊緊握著咖啡杯，緩聲著說：“當(dāng)年報考志愿的時候，西遇也要報考醫(yī)生，我知道，我知道是因為什么。我爸也知道，所以我爸不同意，死活不同意，怎么說都不同意。

　　最后三個人商量了好幾天，決定一個報警察，一個報醫(yī)生。西遇把這個機會讓給了西允，他說自己是當(dāng)哥哥的，危險的事還是自己干吧。

　　我那時不明白爸爸為什么不同意。直到他去世那天，西允西遇都沒趕上見他最后一面，看著爸爸緊閉的雙眼，那一瞬間，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爸爸臨終前，對我說，他只是想保護(hù)自己的孩子而已。

　　因為媽媽的緣故，讓他心里有了陰影，一輩子揮之不去。所以總想著能保一個是一個，長大后成為一個普通人就夠了，不求我們大富大貴，只求我們平平安安。

　　可是現(xiàn)在，兩個，我兩個弟弟，西允，西遇，從小陪我到大的兩個弟弟，一個都沒保住。

　　余會，你知道嗎？其實，當(dāng)年我也打算學(xué)醫(yī)的，可是家里的三個男人都不允許，所以我放棄了。

　　到頭來，當(dāng)初誓死保護(hù)我的那三個男人，都離開我了，他們都不要我了。

　　我現(xiàn)在活著，也跟死了沒什么兩樣，沒什么兩樣?！?p>　　聽著這極其沮喪的話，余會聽著聽著突然心下一滯，他好像沒怎么聽明白，“西往，你剛才說什么？一個都沒保住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