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坊是個前廳后邊兩層樓的大院子,從正門進來,就是售賣大小彩票的地方,也有幾桌開賭局的地方,不過按照季清歡提的要求,上有封頂,玩的不大,莊家也不作假,一般客人來也就隨便玩兩把,熱鬧的是售彩的幾處,小彩三個柜臺,大彩一個,從早到晚都圍滿了人,等開彩的時候,客人就去打馬吊,或是賭兩把小的。
大廳后邊就是二層樓,除去賀書禮住的雅間,上下一共二十間屋子。
這兩層樓是阻隔開的,一樓大廳的樓梯著人看管住了,尋??腿巳粢蝰R吊,只能在一樓的房間里打,身份特殊的客人來的是時候,都是從角門的小樓梯里引上樓,關上雅間的門,清凈又舒服,相互不干擾。
賀書禮滿意地點了點頭,道:“五殿下的客人到了沒?”
宋先生道:“尚未,我派人去街口和角門守著了,人一到就領進來。”他又問:“三爺可是要親自迎客?”
如果賀書禮親自出面,很容易暴露,除非他不坐輪椅。
賀書禮點著頭道:“自然要的,眼下先生還沒找到陪打的人,若是玩著無趣,他們這回買了五殿下的面子,下次再不會來了,需得我親自陪玩才行?!?p> 陪貴客打牌的人不僅要長相體面,言談也要上得了臺面,這樣的人并不好找。
宋先生遲疑著問:“那您……”
賀書禮道:“只好失禮一些,說我腿腳不便,坐著在椅子上不起身作揖便是,其余我自有應對之法,先生不必憂心?!?p> “那三爺是以什么身份見他們?還有我手下的幾個粗人,我怎么交代他們的好?”
賀書禮想了想,道:“那便容我另取一個名字罷,除開先生,我的身份一律不說。”
宋先生點了點頭,又笑道:“三爺要不要出去瞧瞧?”
賀書禮正有此意,蕭山便推著他出去了,季清歡快步跟上。
二樓還沒有客人,幾人站在雅間門口遠遠地望下去,廳內(nèi)座無虛席,熱鬧非凡。
季清歡看向賣票的柜臺,買大彩的人嘴里正在報數(shù),一個堂官手里拿著章子,給買票的人戳章,兩文錢一張票。
小彩的柜臺圍得水泄不通,后邊開獎的堂官手里拿著骰子正要開獎,一群人擠著探頭探腦地看,手里捏著票,嘴巴里喊著自己已經(jīng)買過的數(shù)字。
四個骰子開完,買了票的人一看手里的票據(jù),多半失望,小半歡喜,有個人似乎后知后覺自己中了錢,舉著票子高聲歡呼著,他身旁的人都擠著要看。
季清歡正看著這邊,門口忽然鬧起來了,幾個武館的護院將鬧的人拎出去,一點兒沒影響到賭坊內(nèi)的秩序和生意。
賀書禮問汪先生:“那是怎么回事?”
汪先生無奈地笑道:“姑娘說不許十六歲以下的人入坊,門外便寫上了這一條規(guī)矩。方才那后生看著面嫩,就沒許他進來,他的同伴都說他只有十五歲,我便說得拿了戶籍文書來證明才行,他拿不出來,又偏要進來,坊里的人轟他好多回了。”
季清歡語塞,這么執(zhí)著?
宋先生繼續(xù)道:“那位是大理寺左寺丞的公子,從書院偷偷跑出來的,就他鬧得厲害,現(xiàn)在周圍的茶樓酒樓到處都在說這事兒?!?p> 賀書禮回憶了一下,這位大理寺左寺丞好像是個十分嚴格的人,怎么教出來的兒子連規(guī)矩都不懂?
他道:“既然如此,派人去大理寺左寺丞家傳個信兒,叫他好好管教他?!?p> 這小公子因為年紀小進不來賭坊就已經(jīng)是一樁趣聞了,要是再被他爹揍一頓,就更有趣了。
宋先生忍不住笑了,轉身下樓吩咐人去辦。
賀書禮又進了雅間,季清歡跟在他身側,問道:“三爺可想好用什么身份了嗎?”
真身份不能用,假身份很容易被人戳穿,不如神神秘秘什么都不透露出來,反倒安全,也不容易受他們怠慢。
他道:“隨便取個他們沒聽說過的名字就是了?!?p> 季清歡笑瞇瞇道:“這些個貴公子怕是玩樂高手,哪一個有名的世家他們沒聽說過的?若撞了別家的姓氏,他們肯定要去四處查問,三爺要取個偏僻的姓名才好?!?p> 賀書禮的手指篤篤地敲打在桌面,挑起眼尾瞧著季清歡,一會兒才道:“過來?!?p> 季清歡走進兩步,嘟噥問道:“三爺有什么吩咐?”
“替我取下來拿去收著。”賀書禮將手伸到季清歡的跟前。
季清歡輕輕捏著賀書禮冰涼的手,取下了他常戴的羊脂玉戒指,然后蹲下.身,將他腰間的玉佩跟荷包都拿下來了。賀三身上干干凈凈的,沒有留下一件佩飾。
賀書禮身上戴的這些都是價值不菲的東西,羊脂玉上和玉佩上的花紋都精致非常,季清歡猜測,肯定是哪個有名的玉器師傅雕刻出來的,不取下來,唯恐泄露身份。
剛收拾完,宋先生就進來稟道:“三爺,客人來了?!?p> 賀書禮點點頭,道:“收拾一間房出來,叫王武過來扶我。”他又扭頭吩咐季清歡:“你親自去泡茶?!?p> 季清歡點一點頭,問了汪先生備茶水的地方,便去煮水泡茶。
雅間里,蕭山推著賀書禮去了另一間房,王武和他一道將人扶著坐在碼著麻將的四方桌前,便將輪椅拿回了原來的雅間里。
季清歡正在煮茶的時候,客人已經(jīng)來了,賀書禮所在的屋子里熱鬧了起來。
宋先生引著三個身著華服的哥兒身量差不多,剛到房里。
賀書禮坐在朝門的椅子上,正面對著他們,作了個揖,淡笑道:“腿腳不便,站起來行禮唯恐失儀,多有抱歉?!?p> 三人一見賀書禮是這般態(tài)度,當即冷了臉,其中一個身著寶藍直裰的男子臉色變得最是明顯,他瞧著宋先生哂笑道:“你家主子怎么請了個瘸子來作陪?”
宋先生面色一紅,賀書禮也不惱,瞧著他們,抬起手客氣道:“三位請坐?!?p> 這三個人,賀書禮認識其中的兩個,穿著寶藍色直裰的麗色青年是邢部侍郎家的一個外孫封炎,因在家中行三,外邊人都叫他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