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身高185左右的年輕男子出現(xiàn)在門口。
他白襯衫、黑西褲,手里拿著公文包,帶著一副金邊眼鏡,細長的丹鳳眼在見到顧深后猛然放大。
“是你!”
“……”顧深。
這男子比劃著,“我們昨天……在機場,你的手機。”
顧深心想化成灰也認識你,臉上卻故作恍然大悟,“噢~是你啊?!?p> “緣份啊!”伊鎮(zhèn)。
顧深恨恨地看著這個罪魁禍首,孽緣吧。
“我叫伊鎮(zhèn),昨晚真是不好意思,你手機沒事吧?”
手機算是沒事,可她有事?。?p> 要不是這人沒頭沒腦撞過來,她也不至于丟了目標,還摔了手機,大半夜跑到單位沙發(fā)上窩了一晚,生生地以一己之軀,喂飽了全辦公室的母蚊子。
回想過去的24小時,怎一個“慘”字得了。
現(xiàn)在看這人穿戴,恐怕也是個房產(chǎn)中介。
哎——
大熱天為了討口吃食,都不容易。
顧深想到這,咬著牙哼哼道,“沒事。”
“那就好?!币伶?zhèn)放心了。
顧深不想再糾結(jié)手機的事,伸出一根手指頭,指了指里面。
“這房子怎么樣?”
“這房子?”
“嗯?!?p> “名家設(shè)計,時尚裝潢,高雅格局、品味非凡,人間獨此一家?!币伶?zhèn)。
中介都這么好的口才嗎?
“這位小姐,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哦,我的意思是昨晚之前……”
還這么會套近乎?
伊鎮(zhèn)扶著眼鏡,仗著身高彎腰湊過去,一雙丹鳳眼明目張膽,像從放大鏡里觀察一件出土文物。
顧深連忙后退。
“我肯定沒見過你”。
以她引以為傲的記憶力肯定不會記錯。
伊鎮(zhèn)將信將疑,思索著,目光不經(jīng)意越過顧深,落到對面顧家。
顧家客廳墻上的全家福,后排的那個女孩,清秀的面龐,靈動的目光,漸漸地,和眼前人重合。
仿佛靈光一閃,伊鎮(zhèn)恍然大悟。
他不動聲色,笑地意味深長,“咱們還真是有緣呢,顧小姐,下次再見吧?!?p> 他說完揚長而去。
樓道里又恢復(fù)了安靜。
一陣涼風(fēng)從四敞大開的門里吹來,散去周身熱氣。
伊鎮(zhèn)沒關(guān)門。
顧深喊了兩聲沒人應(yīng)。
因為顧之和在報社上班的關(guān)系,顧深家經(jīng)常出現(xiàn)好多標題黨的三流報紙。什么化裝成物業(yè)人員入室搶劫,獨居老人慘死家中一個月無人知曉。
剛剛那中介,一看就不像好人。
她擔心朱奶奶安危,便探頭探腦走了進去。
金黃的陽光灑了一地,窗旁的銀邊白紗輕輕摩挲,發(fā)出細小的沙沙聲。
書架上的綠蘿藤葉蔓長,和著清風(fēng)悠悠蕩蕩。
顧深一邊喊著朱奶奶,一邊四處觀望,忽然腳下踩上了什么東西。
她低頭一看,一個激靈跳老遠。
一個血淋淋的臉陷在白色長毛絨地毯上……
再定睛看過去……
顧深撫著胸口長出一口氣,原來是個幽靈人偶啊。
她彎腰拾了起來。
就在這時,最里面的一間房門打開,走出一個身材頎長的男子來。
半裸著上身,水珠順著肌肉線條往下滑,顯然剛洗完澡。
香艷。
除了胸口上那道猙獰的疤。
他邊走邊看手里的小瓶子,濕漉漉的劉海覆住眉眼,看不清表情,偶爾漫不經(jīng)心擦兩下頭發(fā),根本沒意識到房間里還有別人。
顧深大氣不敢喘,掃了一眼手上的幽靈人偶,忽然覺得詭異。
報紙上都怎么寫的?變態(tài)男子房間擺放幽靈娃娃,殺人狂分尸后在犯罪現(xiàn)場洗澡。
一瞬間,無數(shù)個可怕的念頭閃現(xiàn)。
呃……
還是趕緊逃吧。
可,怎么逃呢?
正琢磨著,那人忽地停下腳步,轉(zhuǎn)身往回。
好機會。
顧深提著氣,躡手躡腳往外走。
就在此刻,門外忽地傳來三聲獅吼。
“顧小姐?顧小姐?顧~~小~~姐~~?。?!”
一股冷氣從腳底躥起,顧深直直打了個冷顫。
她一寸一寸扭過臉去,正對上一張冰冷俊顏。
“Hi~”她揮揮爪子。
男人沒說話,漆黑的眸子震驚地看著她。
“不,不好意思啊。”
顧深尷尬至極,猶作鎮(zhèn)定,腳步卻不受控制地往門口飄去。
“顧小姐~”門外的吳小妹還在黑熊咆哮。
“哎~~我在這兒。”
再讓這吳小妹喊下去,魂都要沒了。
門開著,吳小妹聽到聲音直接進了來。
“誒?顧小姐您咋跑到人家里去了?”
“……”顧深無語。
“不是你說他家賣房子,帶我來看房子的嗎?”
“錯啦錯啦,不是他家?!?p> “……不是?”
“嗯,不是。”
顧深使了個眼色。
不是還不快走!
可吳小妹職業(yè)病,難得一見的氣質(zhì)裝修哪里肯放過?
她伸長脖子往里張望,胖胖的身體恰好擋住門口。
顧深滿腦門黑線,恨不能上去掐死這不靠譜的中介。
她深吸一口氣,挺胸收腹,準備夾縫里求生存。
“站住?!?p> 身后男人忽然開口,低沉的聲音像來自深海的幽鳴。
“入室行竊?”男人慢悠悠道。
這……赤裸裸地栽贓嫁禍啊!
顧深倏然回身,辯駁道:“我沒行竊,你別亂說。”
那人上前幾步,來到顧深跟前,輕飄飄掃了眼她手里的幽靈人偶。
然后,顧深的手一抖。
“啪!”
人偶娃娃跌落。
人臉朝上,詭異可怖。
“原來是行竊……未遂!”
呃……
“我不是故意的?!?p> 反應(yīng)過來的顧深立時臉紅得像個萍果,趕緊彎腰把人偶撿起來放到一旁。
“您誤會了?!彼龘Q上一副諂媚笑臉。
“我叫顧深,住您家對面,進來只是想問候一下。”
她咧開蘋果臉,盡量讓自己顯得真誠坦蕩。
那人靜靜地看了她片刻,似乎相信了她的說辭,扔下毛巾轉(zhuǎn)身去了廚房。
轉(zhuǎn)身的剎那,有風(fēng)吹過,男人沐浴后好聞的松木香氣在她的鼻尖打了個漩——
散了。
“顧小姐原來您也住這啊,怎么不早說呢?!眳切∶寐裨?。
顧深呵呵了兩聲,沒說話。
這時男人端了兩杯咖啡遞到兩位姑娘面前。
“冷萃拿鐵?!?p> 吳小妹礙于店里規(guī)定禮貌拒絕。
顧深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一上午沒喝水,早渴得嗓子冒煙了。
再說他們家和這朱奶奶關(guān)系很好,經(jīng)?;ニ鸵恍┧?、蔬菜。
不就一杯咖啡嗎?
為證明自己內(nèi)心坦蕩,顧深抬手,在吳小妹羨慕的眼神中大方接了過來。
之后那人回去給自己倒了杯白水,修長手指旋開小瓶子倒了幾粒藥丸,用白水服了下去。
顧深一邊喝咖啡,一般從杯沿處偷看他。
刀刻般的俊美側(cè)顏,鼻梁高挺,纖長的睫毛接住了一片陽光。
寬闊的后背沒擦干,蒼白的皮膚上還凝著許多水珠,隨著他的動作簌簌下滑。
她盯著他脖頸兒和鎖骨上的水珠看了一會兒。
忽覺陽光生生地厲害起來,周遭的一切都白茫茫、亮晃晃,到處都刺眼。
男子忽然抬頭看過來,顧深匆忙別開眼睛。
“不是故意什么?”他問。
“什么?”
“你說你不是故意的。”
“那個啊,我不是故意拿那個人偶的?!?p> “除此以外?”男子再問。
顧深想了下,“也不是故意扔掉它的?!?p> “還有呢?”他目光灼灼。
還有?
還能有啥?
“答對了我就不報警?!?p> 可惡,他還想報警?
顧深迅速反思,可真的……沒了呀!
“這位先生……”吳小妹想幫忙,剛一張嘴,就被男人一記狠戾的眼神嚇得忘了后面的話。
顧深和吳小妹站一起,自然也接收到了那一記警告。
冷冽迫人。
怕不是地獄回來的吧?
顧深把臉藏在杯后,小心陪著笑道:“我再想想啊……”
男子喝完水,洗完杯子又擦干手,站在反光的灰色大理石流理臺旁。
頎長傲岸,性感綽約。
可說出的話卻是冰涼冷淡。
“想好了嗎?”他問。
想好個……鬼?。?p> 隨便扯一個吧。
沒辦法,顧深一咬牙一跺腳。
“我不是故意,呃,故意……”
她越說聲越小,眼睛不受控制地瞟向他坦露的上身。
那人愣了一下,旋即明白過來,倏地轉(zhuǎn)過身去。
光潔的后背上,透明的水珠誘惑動人。
呃……
現(xiàn)在跑還來得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