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啞巴收了修鞋的攤,已經是黃昏了。天上正好飄飄揚揚下起了雪,啞巴冷的打了一個寒戰(zhàn)。走到了不遠處的酒鋪里,啞巴不由捏了捏兜里今天剛賺來的幾十元錢。酒鋪里的年輕伙計看見是他,也沒問他,只用眼角余光掃了下他。用手一指,示意散酒在啞巴旁邊,讓他自己打酒。
打好酒一稱,兩斤。啞巴掏出錢,直接轉身走去。
啞巴走在風雪里,手里捏著打來的兩斤酒,再買了些吃食。想著好久沒見瞎子了,過去看他一看,兩人一起喝點酒,反正他心里的話只能對瞎子說,別人沒人肯聽,誰會看的起一個又老又窮啞巴呢?
瞎子叫瞎子,其實瞎子不瞎,瞎子是個老頭,和啞巴仿佛相同年齡,也可能稍大一些。據說瞎子當年給人看相有的一絕。
因這一行大多是瞎子,大家也直接叫他瞎子,畢竟瞎子總是戴個墨鏡,擺個攤兒,拄個拐。
其實瞎子比他還可憐,啞巴心里想。
想著這些事,啞巴漸漸走到了瞎子家門口,這時雪也大了,鵝毛大雪柳絮似的,飄在人身上,漸漸啞巴身上濕了。可啞巴不在乎。他雖然年老,但奇跡般的身體比很多年輕人都好,這或許也是上天補償他口不能言的一種方式吧。
啞巴輕輕敲敲門,沒等瞎子回他,就走了進去。屋里很黑,瞎子家不用電燈。和外面的白茫茫一比,顯的更加漆黑。啞巴摸著掏出火柴,先點著了桌上的蠟燭。一摸火爐,冰涼涼的,費力點著火爐,一看煤也不多了,便一股腦全倒了進去。
再擺上酒,吃食。瞎子也翻起身來,坐在他對面。啞巴喝幾口酒,咿咿呀呀的張口、比劃。誰也不知道他的意思是什么。只一會啞巴眼角就泛起淚花。瞎子也不說話,一口口喝著酒。啞巴卻愈發(fā)激動了,比劃的動作更大了,還伸手狠狠拍了幾下桌子。
一片灰塵自桌子上升了起來,狠狠的鉆進酒里。
自始至終,都是啞巴在說,瞎子在聽。這就是啞巴喜歡找瞎子的目的,瞎子不說話,絕對是一個良好的傾聽者。也只有在瞎子這,他才能得到他似一個正常人的尊嚴。
好久以后,啞巴也累了,兩人喝完所有酒,瞎子終于起身了,看了看天色。兩手一推啞巴“走吧走吧,天色晚嘍,你該回家了?!眴“捅煌浦叱隽碎T。也不惱,這段時間的煩惱已經都盡了,都留在瞎子那了。
那雪已成了大雪球,似乎砸在人身上能砸的人生疼似的。寒風一激,啞巴打了個哆嗦,定睛一看,瞎子的房子不見了,只有一個慘凄凄的墳包立在那。包已經被風雪快全蓋住了。
啞巴木了一會,想起什么似的,往厚雪里一摸,一個爐子正在雪下面。還冒著一絲熱氣兒。
啞巴打了個擺子,順著來時路,慢慢走了回去。
小城里已經亮起萬家燈光,街道上已不見行人了,整個街道就啞巴一個人在走。不多時,到家了,啞巴打開房門,呆立一會,直接上了床,拉開被子,懨懨的睡了。
不久,風也歇了,雪也停了。月亮很快上了天空,今夜顯的格外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