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第二天，一早便有個怯生生的丫鬟帶著銅盆和溫水來伺候棲遲洗漱。
棲遲躺了一晚的貴妃榻上早已經(jīng)凌亂不堪，輕薄的絲綢上全是褶皺與果漬。她更是毫無形象的半趴半躺著，漆黑的長發(fā)鋪開，映襯著蒼白的膚色，明明是個身材玲瓏的小小姑娘，卻像是個惑人的妖。
丫鬟只看了一眼，就連忙恭敬的跪倒在棲遲的腳邊，捧著銅盆不敢再看。
昨日里二小姐只重罰了那些奴婢，卻沒有說給小小姐換上一批新人。所以今日還能在院子里辦事的竟只有區(qū)區(qū)二人，除了她也就只剩個掃撒的嬤嬤。
丫鬟只能慶幸自己避開了昨日的禍端，卻沒料到今天還有這樣近身伺候的機會。
不，或許這不是機會，是深淵。
棲遲用手指捏起放在銅盆邊的帕子，放在水里攪了攪，然后就松了手：“哈~好了你出去吧?！?p> 這小丫鬟半句都不敢多言，更不敢諂媚的去侍奉小姐。只是奇怪的撇了一眼整潔的床榻，心里想著小小姐確實是奇怪，就恭恭敬敬的出去了。
棲遲哪里是沒有睡在床上，她根本就沒有睡。
她脫離了鬼界，遺失了大半的力量，卻不至于真的變成一個人。
更何況，她如今的容器早就已經(jīng)壞掉了。只是因為太過契合，所以她好好的保護著，如同淬藥一樣煅造著。
棲遲對于時間沒有太大的概念，而且她總是覺得人界的時間流速很快，只等她稍稍發(fā)了個呆就已經(jīng)過去了四天。
她看著落到腳背上的糕點渣，很是活潑的蜷了蜷腳趾，才看向了今天來的不速之客。
那是一個發(fā)髻梳得板板正正的中年婦人，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精神。如今進來的時候臉上似哭似笑，褶子展了一堆。
婦人一進門就嘶吼著朝棲遲撲過來：“我的兒！”
如果不是這幾天棲遲在南府就只是見過那個二姐南棲鳶，都要被這個人精湛的哭戲驚到。
那婦人自然就是南家的當(dāng)家主母，南棲遲的生身母親。
南母哭嚎了幾聲，就眼帶淚痕的開始一遍遍撫摸棲遲的手腳，額外在手腕和腳腕上兩處不一樣的地方停留。
她臉上的關(guān)切看起來情真意切：“兒啊，你這手上是怎傷的？”
棲遲一臉笑意的看著南母對著她動手動腳，就連聽見了這樣誘導(dǎo)性的問話也老實回答：“遇上了一個小鬼?！?p> 這可是一句實話。
南母又問：“你這些年到底在哪里，為何不歸家?。俊?p> 因為我不是南棲遲，我是來自鬼界的游鬼。我用了你死去的女兒的身軀，讓她不至于腐爛成絕望的花泥。
但是這樣說出來了，還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呢？
“我跌落懸崖受了重傷，一直未好?！睏t這樣說著的時候，臉上還是一臉興味的笑著。
她興致勃勃的樣子，演起戲來實在是算不上什么傳神，甚至連一點哀傷的語氣都表露不出來。
南母理所當(dāng)然的覺得怪異，她甚至有一種棲遲看她恍若是在拿她當(dāng)消遣一樣的感覺。
棲遲抽回被南母握得緊緊的左手，手腕上的紗布里滲出一點點的血色，那是她喜歡的疼痛的感覺。
她湊近這個所謂的“母親”，把頭倚靠在她的肩頭：“母親，好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