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小姐諾諾應是,郡主看穿她的把戲不出奇。府中姊妹中,郡主唯獨與她來往多,非因她看不出自己手段而是幼時自己替調皮的郡主背鍋受了親王一頓毒打,故而口直心快的郡主愧疚于心,多年對她頗為親近與照拂。
兩位嬤嬤連忙把小姐扶回房中,今夜小姐鬧大了,把準夫婿惹得吃味生氣。世子向來以親厚示人不知生氣是何后果,小姐那位救命恩人定是沒什么好果子吃的。
“小姐定要把郡主的話記在心上。”桂姑姑說道。
“知道了,姑姑?!蔽奶m無精打采,眼前總是世子剛巧那雙薄怒的神色,心里莫名的不舒爽。
“郡主今夜救了小姐,又多次幫小姐說話還還了一人情…”容姑姑接話,素日覺得郡主直來直往有些刁蠻不好相處,再者其跟四小姐親近,今日此事過后夫人無需過于擔心小姑子會為難小姐。
文蘭抬手拂去眼前幻影,竟對自己生起了氣,“世子與郡主救我一命又還了恩情,文蘭記在心中。”
兩位姑姑見她生氣躺回床榻,面面相覷。王府的大夫來診脈,并無大礙開了些定驚藥便離開了。見小姐沉沉睡去,姑姑們輕手躡腳地回去給夫人稟報今日之事。
次日凌晨令楚才收到高涼郡送來的急件,信中內(nèi)容——琳瑯拜師,老先生道十日后擺拜師宴,命莊主萬萬及時趕回。其兄受重傷,琳瑯趕赴雅布山崖底,已派路桓暗中隨行,因她身邊高手林立,只得在一里外觀察。
令楚指腹慢慢摩擦紙張邊緣,她終于找回親人。初念起昔日查出她的身份---數(shù)年前陵城戶部尚書侍郎之女,尚書侍郎因貪污斂財數(shù)十萬,被摘冠流放到高涼郡鎮(zhèn)南獄十五年,十年前幸活的三個哥哥被抓去充兵。
如今她比他幸運,曾經(jīng)他又比她幸運。師父何不曾為他算過父母下落,只是一卦算不出,二卦直接傷了底子,師父說他父母的卦象被人下了咒,算不得。她總算是尋回親人。
她在鎮(zhèn)西獄落下的風濕,如今到了潮濕崖底就算有顧大夫,亦難緩解她的疼痛。他坐在桌前提筆,與白神醫(yī)寫了封信。
雅布山----
天微亮,琳瑯躺在草堆上翻了個身,濕氣重板硬睡得渾身筋骨痛,掀起沉重的眼皮。一睜開眼映入眼簾一張滿胡茬臉頰瘦的俊臉,嚇了一跳,“呵。”
這一刻仿佛回到十幾年前三哥無奈地喚她起床的場景,只是眼前人眼神帶著疑惑和陌生而不是寵溺無奈。什么時候自己警惕性如此放松了,琳瑯有些頭疼。
葉閆修見她醒來眸光突地明亮,似乎認出她是誰,柔情似水注視琳瑯,“娘子,你醒了。”
一聲稱呼簡直把她整清醒了,她急忙滾到里側坐起身,“你認錯人了?!?p> “不,你就是娘子。我的娘子很美。”說著,葉閆修驚訝地看她遠自己而去,“娘子害怕我?”
葉兮沫在琳瑯不遠處睡得死沉,剛剛被自家爹不小心踩了一腳醒了神,見爹神志不清就要亂倫,急忙抱住爹的手,“爹,這不是娘?!?p> “不是?沫沫好好認認,你定是太久沒見著你娘?!比~閆修一口咬定,死認親妹是自家娘子。
葉兮沫語出驚人,“爹,這不是你房中畫像上的祖母嗎?”
“母親?”葉閆修伸長脖子細細看,借洞中微弱幾縷光看去,似乎發(fā)覺真的是如此,她比像娘子更像母親。他頓時欣喜若狂,眼含淚水羞愧低頭,噗通下跪,“娘,閆修日日夢見你,無奈軍中事務繁忙。不孝子成了婚亦沒有去找娘與爹見證,如今陰差陽錯重逢,還請娘讓閆修好好孝順彌補?!?p> 琳瑯第一次被人看得毛骨悚然,不是因為眼神恐怖,而是親哥眼中帶天真錯把她當成娘子又當娘。天大的誤會,她急急避開一拜,上前要將他扶起,不知拉扯到傷口沒,“三哥,我是琳瑯?!?p> 葉閆修起了身,近距離仔細審視她那張臉,嘴里念叨琳瑯名字,“娘你怎么不認兒子呢?是不孝子讓你傷心了?!?p> “大哥二哥亦是久久未見爹娘,他們見到了定然很是開心?!比~閆修嘟囔,猛地抬頭恐懼地后退幾步,“爹怎么不在?不是的,你不是娘?!?p> “你究竟是誰,琳瑯是誰?”他下意識將葉兮沫護在身后。
“三哥?!绷宅橎久迹佳凵蠋追謸鷳n,腹語傳音與烈,速速請顧大夫進來。
葉閆修五官皺在一處,并非自己想見之人很是失望,無解地離開了?!傲宅樖钦l?我的娘子呢?兮沫,你娘親是不是生我氣又回娘家了?”
葉兮沫習以為常,爹如此不是一朝一夕了。他見爹才轉身,急急忙忙問了一句,“您喚我爹作三哥,您是我小姑姑?”她曾看見爹書房手札中出現(xiàn)妹妹一詞好些次。
“嗯,快去跟緊你爹,別讓他走遠了?!绷宅標闪丝跉?,在心里編了一段又一段的話斟酌著刪了又刪,最后說出來只有這么一句,她無奈地搖了搖頭。
“主子醒了。要不屬下去打只鳥燉個湯?”岑溪打外走進來,撞見往外走的葉閆修多看了幾眼。
他第一次到崖底下,卯時便出去溜了一圈,見四周壁上樹上棲息不少鳥,那些鳥分外肥燉湯定有不少油水。
琳瑯揮了揮手,“瞧你那興奮勁,怕是一打,我等今日三頓都吃那烤鳥?!?p> 岑溪嘿嘿一陣憨笑,說不準。他出門見兩父子在外面小溪邊,主子的兄長斷了幾根胸肋全當無事一般,好在顧大夫說下床走走路不做甚力氣活是可以的。
岑溪揮手示意讓幾人遠遠保護父子,自己跑到五里外的山澗里祭出常伴身邊的彈弓,填入一顆石子瞇著一眼瞄準樹上剛落下的鳥兒,手指一松。
“嘰!”尖叫聲尾音拖長,直至消聲。那最后像是人臨終的嗚呼聲,悲傷并不相通,鳥在感嘆自己命好短暫好在能做個飽死鳥,岑溪喜滋滋拎著它雙腳收入囊中,還說了一句好肥。
岑溪在林中茂密層層疊疊的樹枝找不到一只鳥,靈機一動,尋了塊比較空的地,跑了幾步連著幾腳踹在樹上。鳥群哄地作風吹過的蒲公英,在空中四面八方飛散。
岑溪放三顆石子一拉,三發(fā)三中,連著三箭并發(fā),數(shù)鳥如餡餅從天而降。
大約有兩盞茶,他冷靜下頭腦,主子素來不大愛吃肉,沒有十八般廚藝來弄這群肥雀,主子可得受苦了??尚∩贍斂傻醚a一補那瘦弱的小身板那,他連忙撿了勝利品裝入袋中,腳底生風趕回山洞,一腳邁進就聞到勾人食欲的香味。
定睛一看是小少爺坐在鍋前,岑溪聳起眉頭,將一大袋食材交給下屬去處理,“先宰十只出來煲湯?!?p> “主子,回來了。”
琳瑯從書中抬頭,“去了這么久,收獲不少?”
“就一袋,小少爺那是煮的什么?能吃么?”此處崖底地上長的草大多有毒,岑溪有些擔憂。
“顧大夫說能吃。”琳瑯回,他們父子空手出去走了一圈回來抓了兩大把野菜,三哥估計是餓得不行直抓生野菜往嘴里塞。下屬給了餅他不吃,只肯吃那野菜。
顧大夫掃扒一眼,發(fā)現(xiàn)有好幾種清熱祛濕的草藥,順口跟琳瑯說了一嘴。
岑溪走近一看,一鍋熱騰騰的湯里面翻滾野菜,不見其他材料,問熟練看火煮湯的小人兒,“光是煮菜便能有這味道?”
“自然不是,放了些野菜汁和一些石頭先熬的湯?!比~兮沫小小人兒,說話聲糯糯的讓人聽得耳朵直發(fā)軟。
“石頭?”岑溪眼睛放大,也是了,小孩子家家他指望煮出什么色香味俱全的靚湯呢,指望能喝才現(xiàn)實。
“我爹教的,他說他之前在這就一直喝那個湯?!比~兮沫說話用了點力道,證明他這湯確實能喝,生怕岑溪將自己辛苦熬得湯倒了。
“好。”岑杰不可置否地點頭,瞥了一眼躺著閉上眼睛的三少爺,昨半夜里他便坐在主子床邊看著許久,現(xiàn)在睡了才好,起身出去生火給主子燉湯。
洞外洞內(nèi)兩陣香味沖撞著,岑杰遠處觀望小少爺,用竹筒盛了一碗湯帶些許肉絲給琳瑯,“主子,早膳?!?p> “先放著吧。”琳瑯暫時不餓。
緊接著她那小侄子也盛了一碗湯送來,看書的眼睛眨巴一下,“放下吧。”
岑杰端了好幾碗湯進來,“小少爺,嘗嘗這湯吧。”
“謝謝,我這一碗就夠了?!比~兮沫露出大白牙,將誘人肉湯放在鍋旁,給自己盛了一碗菜湯。
不久后葉閆修坐了起來,走到鍋前接過兒子一碗湯仰脖子喝了,“這不是這個湯?!?p> 他扭頭遠遠盯著琳瑯,對上琳瑯的視線后慢吞吞吐出兩個字,“喝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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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草的羊
來晚了,我的錯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