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二人的鬼馬心思自然逃不過夫人的法眼。
琳瑯跟在古荃羽軒身后,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到了一棵大樹下。
只見他遞來一張燙金的請?zhí)?,“王妃壽宴的請柬,我想你?yīng)該需要。”
“多謝?!绷宅槅枺袄钕目捎匈Y格收到請柬?”
李夏,與她處處作對的區(qū)區(qū)一個小知縣。
“王妃此次給高涼的大小官員都派了請柬,他應(yīng)到場?!惫跑跤疖幋稹?p> 琳瑯聳了聳眉,李夏派人盯著迎典酒樓不會不知世子召見里面的廚子,屆時他定然會砸迎典的招牌,她知道怎么做的。
“以夫人侄女的身份出席,近段時間到鎮(zhèn)南府暫居?!惫跑跤疖幙偸且簧砗冢瑒γ夹悄?,冷峻得生人不敢靠近,“后日,申時一刻大門出發(fā)?!?p> “好,記住了?!毙猩倘藢?shù)字向來敏感。
“既然如此,你需得在府里再住上一段時日,免得別人猜忌?!?p> 琳瑯挑眉,本來她去與不去宴席上無大關(guān)系,手下人自會辦妥此事。而古荃羽軒卻討來一張請柬,原來在這等著。
安世與文蘭相視一笑,三哥可以啊,這就把人留下了。
古荃羽軒轉(zhuǎn)過身,潭洞般的眼睛定定地看著兩尺前的她,濃眉微蹙。
風(fēng),吹起她幾縷青絲,拂過那光潔飽滿的小額,青絲如畫。她抬頭,目光坦坦蕩蕩。
那一瞬間,琳瑯腦海閃過一個印堂發(fā)黑的詞。有些失笑,她不信鬼神,不信天命,竟會說江湖術(shù)士的說辭。
古荃羽軒不知她為何發(fā)笑,眼睜睜見著一朵桂花落在她的發(fā)梢。
算了,她不是尋常女子,那套威脅在她身上行不通,還是待日后相熟再問。
他一踢腳邊的石子,正中躲在暗處的古荃安世。
安世一把捂住臀部,面露痛苦之色,緊緊閉著眼嘴張得老大,喉嚨扼住那差點脫口而出的尖叫。
那石子棱角真尖!
一旁的文蘭見狀,忙躲到安世身后,免遭羽軒毒手。一邊顧著羽軒那邊的進(jìn)展,一邊不忘小心詢問四哥,壓著嗓子,“三哥好像看到我們了,要不要現(xiàn)在出去呀?”
安世揉著臀部,三哥下手一如既往的狠,不就是他說了一句三哥不行嘛。襲來的石頭像跟繡花針般,刺痛得渾身一震。
聽妹妹說話,心拔涼,白疼她了。不關(guān)心他被傷得如何,什么叫好像,他們粗手粗腳根在后頭一早就被發(fā)現(xiàn)了?!俺鋈?,你曉得怎么說的吧?”
安世見妹妹點頭如搗蒜,無奈嘆氣,有點打退堂鼓,但沒他,推神的波助鬼的瀾。
文蘭一出口便不打自招,“原來,姐姐也去王妃的壽宴吶?!?p> 好家伙,慢悠悠跟在后頭的安世扭過臉,直接告訴他們自己在偷聽也是...
“見見世面?!绷宅樅唵位亓艘痪洹?p> 古荃羽軒不揭穿她,想起昨日摯友凌霄的打趣,她親自到宴席一趟打扮成隨身婢女進(jìn)府便可,若是以其他身份免不得又惹世家惦記。他怕不是本來就打著這目的,一來讓人歇了送人到他身旁的心思,二來讓琳瑯與他多了一絲牽絆。
羽軒并未搖頭,只是目的與他說的不同,琳瑯日后多有在高涼行商,商賈身份低遇事多不好解決,給她安下一個鎮(zhèn)南府的身份,別人找茬凡事有個顧忌。
“壽宴在后日,姐姐身體好得差不多了。不如一同外出游玩吧。”在府中三哥可能尋不到相處的機(jī)會,可在外頭還愁沒有兩人獨處的時間么。文蘭小心思擺在臉上,人想看不破都難。
“這個提議甚好,在外頭見的各色風(fēng)景比不上家鄉(xiāng)的。那風(fēng)堂樓附近有一處莊園,是個不錯的落腳之處。”安世附和。
“好啊好啊,文蘭記得那里的吃食不錯?!?p> 兄妹一問一答,絲毫沒給當(dāng)事人開口說話的機(jī)會便將此事定了下來。
古荃羽軒撇了四弟一眼,抬步離開,走到琳瑯身旁,“你的頭上有花瓣。”
聲音不大不小,文蘭站在一旁目光似在望著別處,實則不時去瞥三哥的動作。三哥站在琳瑯姐姐面前一尺不足,挺拔的身軀為嬌娘擋去半邊陽光,伸臂輕柔地捻起她頭上的花瓣,此時她迷糊抬頭對上三哥柔情似水的眼眸...
終究是話本里的情節(jié),三哥說了句便走了,走了。文蘭嘆氣,三哥榆木疙瘩不開竅。
“三哥,明日一同喝酒?!卑彩廊铝艘簧ぷ?。琳瑯顯然耐不住文蘭磨耳朵,定會被勸服同行,只是三哥不屑于算計,他可不得勸說勸說。
安世一回頭撞上琳瑯看他的目光,雖平淡,總讓他有些不自在?!翱礃幼庸媚锊皇沁@里人,你原籍是哪里的?”
“說不定,四哥還去過呢。若真去過,姐姐可以說幾道喜歡吃的菜,四哥準(zhǔn)會做勒?!?p> 嗯,文蘭向來是坑哥高手。
“也許,哈哈,也許?!惫跑醢彩来蚬?yīng)了一句,可不敢夸???,日后打腫他帥氣的臉就不好了。
“中州?!蹦鞘撬讜r長大的地方。
“中州,那里的果皮糖最出名勒?!卑彩揽此龤赓|(zhì)非凡,定不是鄉(xiāng)野之人,原來是皇城腳下的。
“果皮糖,是什么糖???”文蘭對吃食尤為敏感,兄妹聊起來聊得沒完。
她站在一旁,看似在聽,實則腦子盤算著今晚與田老板的商契。錦陽布鋪是高涼這些年最響亮的布鋪招牌,這塊招牌她勢在必得。
忽然,一人打墻飛下直奔站如青竹的琳瑯襲去,不由分說地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內(nèi)功經(jīng)掌心催動琳瑯手腕的衣物,露出一寸肌膚,潔白如絲。
琳瑯蹙眉,一個手刀打過去,奈何對方武功高,側(cè)掌輕一撥壓下,順勢握住她另一只手腕。
不可忍,登徒浪子。
琳瑯眼底升起慍色,打斗間眼前放大的面孔她自然認(rèn)出了是鎮(zhèn)西獄前那人。
那日他見到她略有驚訝,進(jìn)去鎮(zhèn)西獄怕不是查到了什么,現(xiàn)在又撞見她便要急于確認(rèn)某些東西。
“哎,哎?!弊児蕘淼锰欤乔埔娏畛貋淼?,沒想到他竟如此。
眨眼間兩人過了幾招,安世見他不大對勁,“令楚,這是鎮(zhèn)南府的貴客,你莫不是喝醉了酒?!?p> 文蘭跑上前,擱在二人之間,將琳瑯的衣袖拉上。
令楚才收回眼神,松開手闔上眼,“對不起。”手腕沒有,這怎么可能。
琳瑯轉(zhuǎn)了轉(zhuǎn)手腕,低眉垂眸。
“姐姐,楚小哥怕是認(rèn)錯人。他素日里在外行俠仗義,乃正人君子,斷斷不是登徒浪子?!蔽奶m為令楚開脫,又義憤填膺地指責(zé),“但是,楚小哥這樣對未出閣的姑娘,一個對不起了事可是妥當(dāng)?”
這若是放在外頭,被人撞見了,平民家女子已當(dāng)作是毀了清譽(yù)。
“姑娘,是在下飲了酒糊涂犯了錯。聽?wèi){姑娘處置?!绷畛@時腦子清醒了,昨日部下說母親的線索又?jǐn)嗔?,今日碰巧有酒局,喝多了一時失智。
“嚇到了,一時不知如何?!绷宅槻幌踩说挠|碰,有些氣又打不過,不好發(fā)作。“四公子五小姐,我身子不爽先回去了,失陪?!?p> 他似乎在她手上找什么東西,她未曾與他打過交道,唯一的交集便是鎮(zhèn)西獄前一瞥。
文蘭知曉琳瑯定是生氣至極,怕她做出些什么,“姐姐,我也回去?!?p> 待兩人走遠(yuǎn),古荃安世拍了一下兄弟的肩,他知道事出有因,“你不是去接師父了么?怎么樣了?”
“沒事,接回宅子了?!绷畛嗔巳嗄?,“他沒帶夠銀兩,在酒肆白吃白喝,在官府住了兩夜?!?p> 師父越上歲數(shù)越糊涂,以前他自己嗤之以鼻的事如今都做了。不過師父說沙辰星西移兩星指,光澤黯淡三度,結(jié)合他的八字,這是困局之勢。
“我上個月遇見他,還孝敬三千兩銀票,怎會沒帶夠銀兩?”古荃安世扶額,師父上了歲數(shù),總是不令人省心。
嚷嚷著說尋真命親徒,周游各地,遇見綁匪毫不反抗,只為被綁上山偷酒喝。
教出的徒弟,一個聞名江湖的第一劍莊莊主令楚,一個小有名氣、輕功出神入化的鎮(zhèn)南府四公子。可作為師父的他,武功高強(qiáng)不自知,動輒讓他們師兄弟出手相助;打著神算的旗號,算別人的事準(zhǔn)頭不錯,卻總算不出自己霉運。
令楚不搭話,安世見他失了分寸,不必多想都知是何事,“師父,跟你說什么了?”
“沙辰星挪位。我抓不到妖獸,乃是應(yīng)證了開局?!绷畛α怂σ滦?,背手在后頭。
安世嘆了口氣,他是站在師父那方的,令楚是對那件事過于執(zhí)著,凡是與此相關(guān)的都能讓他沒了理智,像那個秘方簡直是劍走偏鋒。可未經(jīng)人苦,莫勸人方。“慢些來,心急吃不得熱豆腐。你懷疑琳瑯見過黜黜?”
不然為何死盯著人家的手腕看?
“嗯?!痹瓉?,她叫琳瑯。“她先前是在鎮(zhèn)西獄待過一段時間。”
安世瞳孔一縮,她竟入過獄中,“你也看見了,人家沒有牙痕。”
“不一定。”
“那你想怎么做?”
令楚深吸一口氣,既然碰到了便得追查到底,“需要文蘭幫個忙?!?p> 另一頭---
“姐姐?!惫跑跷奶m瞥著她清冷的臉,分辨不出喜怒,又不知如何開口。換作是自己,被如此輕薄心中定是惱怒的。
琳瑯突然扭過頭,“五小姐,今夜我需出府一趟。”
“好的。鎮(zhèn)南府姐姐大可來去自由,只是得留個口信。”聽情緒,她是沒生氣咯?不僅脾氣好修養(yǎng)也好,不愧是她看中的嫂子。
“謝謝?!?p> “近來城中貌似混入蠻夷人,怕有危險。姐姐晚上獨自一人出門,需要一個護(hù)院嗎?”
“我會一點拳腳功夫,自保沒問題?!?p> 文蘭轉(zhuǎn)著眼珠子,“噢~,那姐姐一路順風(fēng)?!?p> 夏夜,余暉將盡,琳瑯出了府。
依舊一身紅衣,一把劍。
墻角的探子忙回頭佯裝整理袖口,待琳瑯走到前面,不遠(yuǎn)不近地跟著。
明明她走得不快,走的路亦是寬敞大道??商阶颖静痪o不慢,后面不知覺中已然被甩出十丈距離,再后來人跟丟了。
迎春樓二樓,凌霄坐在窗邊飲酒。
“世子,跟丟了。屬下該死?!碧阶訂蜗ス虻?,高舉雙手。
“原因。”似乎在他的意料之內(nèi)。
“不知她習(xí)得什么步法,不快但詭異的很。”
“下去領(lǐng)罰?!绷柘稣Z氣不咸不淡,像是此事毫無緊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