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晌奶m有鐘意之人,卻不是北親王府世子?!?p> 她說得愈發(fā)小聲,隱有哭腔,“姐姐,文蘭成了婚可心有其他男子,算不算不貞、紅杏出墻?”
琳瑯微頓,文蘭竟有心屬之人,未曾聽說她有青梅竹馬,失笑摸了摸她的頭,“怎么會呢?!?p> 心思與行動怎可相提并論,紅杏出墻可不是這么用的,琳瑯直嘆文蘭真真天真無邪,也知她難以接受自己面對著丈夫心里揣別的男人。
此時最好的辦法便是她自己看開。
懵懂情思少女心事,琳瑯難以同身體會,只好安撫著說說道理?!澳銢]有做錯什么,大多女子都是與你一樣。”
身不由己。
世間又有多少夫婦是因情投意合如愿成婚,大多是父母之命,婚后或是相敬如賓或是日久生情。
“真的?”文蘭哭紅了鼻子,惴惴不安,“可依舊覺得如此是背叛了他,我想與…”
話到一半不敢再說,她垂首眼神往上悄然一瞥琳瑯的神色,生怕她會被自己驚世駭俗的想法嚇到。
問紅杏出墻時便已猜到她會問,琳瑯淡然,旁觀者清,“你鐘意之人可是與你心意相投?”
小哭包撅著小嘴,輕輕地?fù)u頭。鹿迪可能都沒記住她,只是她一廂情愿。
“他為你做了什么?”
“他...幫文蘭解圍,給文蘭糖吃。”
琳瑯笑了,“就一次嗎?”
她不想承認(rèn),卻這又是事實,不能撒謊,“嗯。”
琳瑯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過是情竇初開時,小哭包遇到了好心幫忙的他,見過幾次自認(rèn)為自己已經(jīng)心屬于他。
有時候,好感來得莫名其妙又洶涌。
“喜歡他什么?”
“他,他很溫柔,風(fēng)度翩翩。”
“世子呢?”
“也很溫柔,氣質(zhì)絕塵?!笔雷訉λ芎茫贿^像是大哥哥一樣。
“你拒婚,找那個人他會娶你么?你與他坦白心意,執(zhí)著追求,他會為你所感動心生情愫么?”琳瑯是個商人,很現(xiàn)實。
“他是什么人呢,了解么?如若與你心中的形象截然不同,你會能接受么?”希望這幾連問,她能想清楚明白事實。
琳瑯不拿父母門第的問題去敲問,文蘭出身高門,不說她也明白。
“不知道?!蔽奶m雙眸霧氣重重,肩膀抽抖了抖,忙低頭,兩滴清淚斷了線落在她的衣裳上?!翱晌也幌矚g世子。”
琳瑯嘆了嘆氣,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哭斷腸。更何況還是個懵懂無知情竇初開的孩子。
她站起身,手輕輕地?fù)犴樦奶m的背?!跋M阆肭宄瑹o論是退婚還是成婚,你幸福開心就好。與夫人他們說開,他們都會理解體會的?!?p> 文蘭緊緊地環(huán)住她的腰,放聲哭了一場。
她沒想太多,可她害怕自己嫁給世子難以自處,日后會反悔,到時又何必當(dāng)初,不僅落了王府的面子還有鎮(zhèn)南府的。
其實,如若拒婚,違抗皇室,亦是令鎮(zhèn)南府很難做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琳瑯站得有些累了,發(fā)覺靠在她身上的小哭包已經(jīng)沉睡,小心翼翼扶到床上,蓋好被子,用衣袖擦拭臉上的淚。
窗外,月明星稀,夏蟲鳴曲。
女子倚在窗邊,望著地上縱橫交錯的樹影,獨自出神。
院墻上坐著一人,他在望窗邊的人。
見守在門口的婢女離去,稟告五小姐身邊的大婢女,男子飛身而下,立在窗前,“該不會在感傷男女之情吧?”
回應(yīng)他的是忽低忽高的陣陣蟲鳴。
“情愛之事最是說不清道不明,徒勞傷春悲秋,待她想明白便好。你何苦杞人憂天?!绷畛p聲開導(dǎo)。
他今夜有事找琳瑯,沒想到聽到這么一出戲。
聽她勸文蘭如此理智,原以為她是鐵石心腸的,沒想到她為情困的文蘭擔(dān)憂。那他便勉為其難地開導(dǎo)開導(dǎo),再談?wù)隆?p> “不如喝一杯?!睙o酒的開導(dǎo)最是低效。
琳瑯被打斷了思路,鎖了鎖眉頭,總有人趴墻頭?!澳銇頌槭裁词??”
令楚眼神往里間使了使,指著房頂,“上去說?!?p> 他在前,她在后。一左一右并坐,背后是月明星稀。
“李夏將那一批糧藏在了涼山腳下,近日涼山廟會大辦不好下手?!绷畛_口,既然達成合作共識,他自然為她的事上點心。
涼山廟是古剎,西南部一帶的百姓很是信佛、喜參佛。一年一度廟會,從天微亮的卯時便有人上山參拜,可想而知白日里何等的人聲鼎沸。
“你說如何?”琳瑯挑眉,劍莊消息果然靈通。
“我出馬自然是易如反掌觀紋?!彼毤毰c琳瑯將計劃道來,她點點頭。
李夏在他手下討不了好,不過她另有想法,“你只需…”
令楚應(yīng)好,見她賣關(guān)子便不再追問,“不知琳瑯東家付多少酬金呢。”
“二十兩?!绷宅樀?。
“堂堂天下第一劍莊莊主,如今身價只值區(qū)區(qū)二十?!绷畛ΓH為受傷,她真真會做生意。
“莊主的人不過來走個過場。”琳瑯難得耐心解釋,“不費一丁一卒,沒有一分白銀也是可以的。”
“如此聽來,還是在下的榮幸了?!绷畛?cè)頭笑看,“其實我也挺喜歡錢的。”
小時候,家里過得富裕不愁吃穿。母親問他,以后要成為父親那樣的人嗎?
因為父親總是在忙,三天兩頭不著家,母親嘴上雖不抱怨,他是記在心里。
所以幼時,他只想學(xué)好武功,做個閑散劍客時?;丶抑芯磦€孝。
可世事不盡人意,家道中落,欠下一筆巨額。母親離奇過身,父親失蹤,一波又一波追債的亡命之徒追殺他。
那時候他掉錢眼里去,因沒錢吃不飽,沒錢睡得不好,沒錢住不暖。
后受師父恩,現(xiàn)在混上天下第一劍莊莊主的名頭。
令楚剎那一笑,眸中恰似盛開的萬里桃花般迷人,“不過不大會賺錢。不如那姑娘省下二十兩,傳授一下經(jīng)商之道?!?p> “太便宜了,我不劃算?!绷宅様n了攏外衣,“麒麟鏢局保一趟鏢千兩起,月大概接十趟鏢。”
兩年前,麒麟鏢局接了不止一趟聘金超約六千兩的鏢。
“臨冬、近春兩個時節(jié),月近二十趟長鏢。一趟鏢十五人,一個人頭均算二十兩。”平民一家月用五兩,日子過得算是富裕。
“單是運鏢,不算售劍、馬莊,保底年入數(shù)萬兩?!背像R莊有穩(wěn)定的售路---軍營。兵荒馬亂時期,劍是最好賣的不過。
這些,哪筆買賣不是鐵賺的買賣,不會賺錢這話就跟他說自己是窮鬼一般昧良心。
總的算來,劍莊凈年入二十萬是易事。二十萬兩白銀,要知道國庫每年從地方收上的總額才五百萬兩。
“好一手算賬能力?!边@個估算確實與劍莊實際收入有些貼合,出乎他的意料。
琳瑯心里還在打著算盤,換作是她,根據(jù)地形在每條鏢途上隔百里便開一間客棧,以劍莊的名義,在各城城門附近再開一家店鋪。
此地處西南,兩國交界之域。西南出名的養(yǎng)馬沃土,玉石寶地,不說每年,每月穩(wěn)定送往都城亦或江南的鏢可不在少數(shù)。
尋常運鏢走得都是偏僻山路,一般夜宿荒野,路食干糧??蜅m斨鴦ηf名頭來住店的不敢輕易犯事,單憑這個各大鏢局都會安心住店。其二,麒麟鏢局可在客棧換人接力,提高運鏢效率。
這買賣可賺大發(fā)了,住店錢、打尖錢,甚者可以做些地下買賣。
鏢隊從繁榮之地運回的特產(chǎn)之物,運到沿路各城的自家店鋪進行售賣。
欸,可惜不是她的。
“你是自幼對珠算天賦異稟嗎?”令楚好奇問了一句。身處牢獄無依無靠,年紀(jì)輕輕,卻能在外獨自做起幾單生意。
“算是吧?!绷宅樖趾髶?,仰望層云鋪蓋的夜空,“又不算是?!?p> “哦?”令楚回應(yīng)一聲,身體前傾手肘抵放在膝蓋上,余光見剛巧出去的婢女回來了。
琳瑯說不清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耳濡目染還是天賦。
歲月上都有一個轉(zhuǎn)折點,一個點又分出幾個岔口。人的始點是站在一個樹樁上,那地下縱橫交錯的樹根便是人一生可能經(jīng)歷的路。
也許許多年前,葉府沒被抄家,她或許現(xiàn)在僅僅是一個掌管后院、管賬能力不錯的婦人。
許是知曉他與她同是天涯淪落人,有些情感相通,向來少言的她解釋道,“跟一個人學(xué)的?!?p> “原來如此,”令楚聽出她話里的想念,頓了頓,“他像師父一般周游天下嗎?”
琳瑯搖了搖頭,“她一人慣獨來獨往,我不知她去處罷了?!?p> “原來如此,無牽無掛瀟灑游戲,讓人羨慕得很。”師父生性不受約束,除卻教導(dǎo)的九年朝夕相處,隨后獨自一人周游何等的自由灑脫。
“你想知道教我之人是不是一方富賈?”琳瑯側(cè)首坦蕩地對上他雙眸,“不是。”
“恕有冒犯,好奇是何人才能教出如此厲害的弟子。”令楚勾唇一笑,心思被她猜中不是什么壞事?!懊魅粘髸r五刻,涼山廟?!?p> 夜涼了,入眠時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