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床上躺著半死不活的這位才是我真正的救星,看他眼窩深陷,干癟的胸膛呼吸微弱,我不由得心有不忍。但是細細想來,他絕對不是只拿這匣子來供奉壓制這么簡單,否則他應該也不會這樣遭受匣子的反噬。
“那……我能做什么?”我一臉無辜的問李廣安。
他臉上閃過一絲冷意,什么都沒有說。
“南無阿彌陀佛,老朽慧先向女施主起禮了。”老和尚說罷一個端端正正的合十禮。
他本是出家人,我也不好避他的禮,只得屈膝還一全禮。
“施主毓秀聰靈,佛光護佑,是與我方外有緣之人。靜虛當時對施主施以援手,也是源于窺得萬法其妙?!蔽倚闹幸徽?,這倆和尚莫不是知道我是穿來的?又或者他們原本認識錦林?
“大`師,這匣子的確是我家族傳下來的物件,但是到我這里,如何啟用或窺探其中奧秘,我卻是不知。我四歲上便被賣入青溪河,十數(shù)年間未離開芙蓉樓半步。這盒子雖一直在我身邊帶著,旁人不得近身,但也發(fā)生過不好的事。那件事中的人,我也是有心無力,無法救她?!钡り柡臀壹毤氄f過梓眉的事,但凡動了這匣子的估計都得非瘋即死。
“罷了,也許這也是靜虛的命數(shù)吧?!崩项^看我面帶真誠,不似在拿喬裝樣不想救人,只搖搖頭嘆息起來。
誰知李廣安近前一步,擒住我的手臂。冷冷地說道:”莫要裝模作樣,在你落水前數(shù)月,靜虛感應到有人開了這龍血匣,在那之前五年,也有一次微弱的感應。你說你一直帶在身邊,旁人不曾近身,那它如何會有異動??”
他逼近我臉前,陰`鷙的眸子狠狠地盯著我,我被捏住的手臂生疼,感覺骨頭快被捏碎了。我只是平靜的望著他,手臂的肌肉暗自使力。
“大人,我確實不知如何破`解靜虛大`師身上的詛咒。但他變成如今這副模樣,也不是沒有緣由。這匣子自我四歲起便被我?guī)г谏磉?,只要不離寸步,便相安無事,如果遇到有邪念之人,便會強化那個人的邪念,令他對這匣子產(chǎn)生非分之想,并對接近盜`取他的人施以詛咒。這些年僅有一次便是五年前被人盜走兩日,那盜走匣子的女子僅拿這匣子兩日,便瘋魔了,如今早已已杳杳不知何處。一年前,在芙蓉樓是發(fā)生了一些事,但我因那次的事情昏迷了過去,醒來后什么都不記得了。中間些許事情,還是這一年多自己慢慢拼湊而出的。大抵就是那時,靜虛大`師感應到這匣子的異動罷?!?p> 我一番辯解后,李廣安緊握我手臂的手松了一些,但眼神依然深沉難測。
“大人也可將這匣子交給我,雖然不見得能救靜虛大`師,但至少可以壓制這個匣子,以防它再害人?!?p> 他鐵箍一般的手松了勁,放開了我的胳膊,不再言語,只負手靜立。老僧慧先見狀,先單手起禮然后問我道:“施主可否近前來看一看靜虛?”
我向石床近一步,離靜虛僅一尺間距離。近處看石床上這人,更顯吊詭。他的身形根本已不似一個活人,他的心臟雖然微弱,可仍然頑強地跳動著,因為長期未進飲食,臉頰已完全凹陷,嘴唇也萎縮到無法閉合,張著的嘴勉力地呼吸著,出露的牙床呈現(xiàn)陰暗的紫紅色。我因工作原因,也是見過和接觸過尸體的,可這樣形容枯槁還吊著一口氣的,也是第一`次遇到。我上前握了一下他的手腕,是那種完全死寂的冰冷,想要扣住他的脈搏,來回摸索了好久才摸到,剛靜下來想感受一下他的脈搏,突然他胸腔暴起,發(fā)出一聲嘶啞的吼叫,用他冰冷的手一把抓住我。一瞬間,我感覺我被抓住的手腕就像是浸在了零度的冰水中,我下意識向后仰去,但那細的仿佛樹枝一樣的手臂卻怎么也掙不脫。我用右手扳他的手指,似乎都要扳斷了,他卻依然不肯松手。那老僧也很焦急,忙同灰袍小和尚上前使勁壓住靜虛暴起的身體。不知怎地,靜虛又同暴起時那般,突然僵躺在石床上,昏死過去,他手上的勁突然松開,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這一陣驚嚇讓我心有余悸,坐在地上半天無法起身。老僧和小和尚忙著探看靜虛,無暇顧我,而一旁的李廣安只是負手站立,斜眼看著坐在地上的我,面無表情。
待我穩(wěn)下心神,自己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灰塵。雖然好奇靜虛是死是活,但是卻怎么也不敢貿(mào)然上前觸碰他了,只得離了兩米遠,問那老僧:”大`師,靜虛他……?”
“南無金剛堅強消伏壞散佛,尚存一息?!崩仙贿吅鲜贿吥罘鹛?。
靜虛這一番鬧騰后,洞室里彌漫出一股惡臭的氣味。李廣安雖面上絲毫不改色,但也暗自后退了數(shù)步。那灰袍小和尚卻毫不在意,幫靜虛清理身子。清理完后,他拿起一個盛著凈水的缽用一根筷子蘸著向靜虛干癟發(fā)紫的嘴皮上灑些水。靜虛忽然伸出了舌頭,開始舔嘴皮上的水。
“師傅!大`師兄他…!”老僧見狀忙上前探看,扶起靜虛的頭,試圖向他嘴里喂水,靜虛雖然虛弱到吞咽都困難,但好歹還是喝了些水進去。隨后老僧又念了不知什么經(jīng),然后使凈水滴進靜虛的眼窩、鼻孔、雙耳。那凈水似是有意識一般,緩緩流入靜虛的七竅。我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還有這樣的操作?!
待老僧施法完畢,靜虛又沉沉睡去,沒有一絲要醒來的意思。
“無量壽佛,只要凈水尚能入七竅,便還有一絲活下來的可能。施主善根深種,我代靜虛謝過施主?!?p> 我有些懵,我這……也啥都沒干啊。
“大`師言重了,許是靜虛大`師命福深長,我也并沒有幫到他什么?!?p> “施主謙遜了,靜虛之前的狀況已然是油盡燈枯,雖不知是何緣故,但是施主來后他又延緩了一口`活氣,也許還能有一線生機?!?p> 到這里,我也不好再說什么,顯得自己矯情,只得訕訕地笑笑,不再做聲,但心里疑惑更深了。
李廣安同老僧慧先又嘀嘀咕咕了好一陣,轉(zhuǎn)頭斜著眼看我,面色稍霽,開口說道:“靜虛從一年前開始,試圖解開龍血匣的封印。他原本在這佛洞中用須彌佛的力量與龍血匣的封印對抗,可嘗試了很久,根本無法撼動這封印。后面,他便效法古籍,用血飼的方法,果然收到奇效,龍血匣雖然未打開,但他通過龍血匣的力量,推演了一些事情,極其靈驗。”
我這才恍然大悟,果然這世間修行再高的高僧也敵不過想要窺探天地間至高智慧的誘`惑,那落得這般下場也是預料之中的事。
“這血飼……?”
“南無阿彌陀佛,此乃貧僧罪過?!崩仙趾鲜鹛枺骸拔掖蟪说躟子皆修萬物全法,求的是存乎一心的隨遇之緣,原本是不能碰這密宗修行的,但靜虛他心如天高,一心想為天下蒼生某得盛世福祉,便遠赴烏斯藏,上求祖師之弟`子將烏斯藏密宗天卷傳授與他。而我,亦動惻隱之心,對他疏于約束,才釀成今日這個局面。這血飼本是烏斯藏密宗中的邪法,即用生靈之血喂飼靈器。靜虛本以為憑借自己高深的修為可以控制這龍血匣,誰知他用自己的血投飼供養(yǎng)了半年后,漸漸失去了心智。”
乖乖隆地咚,我聽完這話背脊一涼打了一個冷戰(zhàn),這靜虛對自己也夠狠的。
“那……靜虛大`師他……推演了些什么出來?”這才是最令我好奇的。
剛問出這話,李廣安淡淡瞥了我一眼:“此乃天機,自是不能透露給你?!?p> 行吧,不說我也拿他沒辦法。
“那這龍血匣……大人是否要交還給我來保管。”我小心翼翼地問他。
他一揮手道:“先寄在這里,你呆的地方難保周全。時辰不早了,你先隨靜能下山罷?!闭f罷便不再理會我。
慧先向我起手一禮后,便和李廣安說起了悄悄話,我隨著灰袍小和尚出了洞回到來之前呆的那間廂房。廂房里絹兒打著瞌睡,寧起在一旁端坐著,裴言已無蹤跡。
絹兒看我進來,忙起身來探看我,她捏我手時,小指側(cè)面隱隱作痛,我一看,不知何時,被劃了一個寸長的傷口,血珠早已凝在其上。在她大呼小叫一番之后,她用帕子給我輕輕包上。我們遂匆匆下山,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