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青芒如電

　　日暮西山，夜色漸濃。

　　碼頭邊上點起了幾束火把，照亮搬貨工往來的道路。

　　所有人都低頭的扛著一袋一袋貨物，在碼頭邊和貨船邊來回折返。

　　大汗淋漓的漢子們默不作聲，多說一句話都是在浪費自己的體力，有些年紀(jì)稍大、體力不好的搬貨工正靠著貨棚邊的木柱子休息。

　　碼頭連著七丈河，而河邊通常會比較寒冷。

　　一陣寒風(fēng)掃過碼頭，吹干了眾人剛剛被汗水浸透的衣服。

　　這樣很容易著涼生病，但是沒有辦法，總比沒有飯吃的好。

　　所有搬貨工都知道，這次的工錢是扣定了。

　　但是并沒有人出聲說什么。

　　因為說了也沒有什么用，發(fā)放工錢的大權(quán)在碼頭手中，柴管事一句話，就可以讓在場的任意一個人，失去今天所有的工錢。

　　……

　　“吃飯了吃飯了！吃完繼續(xù)干！”柴管事帶著兩個人，推著木輪車來到碼頭邊。

　　四輪木車上架著一盆野菜，一盆魚湯，一盆米飯，熱氣騰騰，香氣撲鼻。

　　因為夜晚寒冷，柴管事多裹了一件棉衣在身。

　　碼頭邊的草棚，每個人都捧著三個碗，排隊打飯。

　　難得的休息時光，林闕坐在了兩袋米搭成的簡易坐墊上，坐下默默的吃著晚飯。

　　王威捧著裝好飯菜的碗走了過來，坐在林闕身邊。

　　“小林，別怨那姓柴的，要怨就怨這世道吧，誰叫咱們出身就是平民呢”王威看出來林闕的不滿，出聲說道。

　　說著，頓了頓，面露笑意，說道：“嘿，你說要是咱當(dāng)上這碼頭的管事，那活的該有多滋潤！”

　　“我不怨他”林闕輕聲回道。

　　“嗯？真的？咱不信，咱剛來的時候遇到這種事，真的把咱氣壞了！”王威黝黑的臉上寫滿了不相信。

　　林闕回答道：“王哥，惡是無法除盡的，這個道理我懂”

　　“你說你懂啥？我不管！反正你懂就好！懂就好！咱不跟那姓柴的斗！晚上干完！咱兄弟倆喝一杯？”王威露出笑容問道。

　　林闕的臉上也露出一絲笑容。

　　雖然說有善的地方必定會有邪惡。

　　但是善良永遠(yuǎn)也無法被邪惡遮蔽。

　　“好！王哥！今晚我請客！我這酒量不太行！晚上少給我整點！”林闕笑著回答道。

　　王威豪爽的回答道：“別！不用你請！哈哈哈！晚上咱叫上老李和老呂！聽說他倆今天上午偷偷去集市買了幾瓶好酒藏著不跟兄弟我說，太不厚道了！”

　　......

　　月明星稀，蟾宮高懸，蛙聲和蛐蛐的叫聲此起彼伏。

　　最后一船貨物也終于搬運完了。

　　大家都很疲憊，因為大量搬貨，每個人都像是蒸籠一樣散發(fā)著熱氣，汗水蒸發(fā)在寒冷的夜空中，因為今天的貨運量屬實大的驚人，所有人都透支了體力。

　　當(dāng)然，林闕除外，林闕只覺得微微有點喘氣。

　　王威黝黑的臉頰露出一絲倦容，汗水將衣衫浸透了四五遍。

　　王威忍不住問道：“小林，你這體格可真是邪門了啊，你該不會失憶之前是滅魔軍的人吧？”

　　“啊這...我也不知道啊”林闕的臉上露出一絲尷尬，只能敷衍道。

　　柴管事這時走了過來，說道：

　　“今天大家都辛苦了，不過客人的要求就是要求！沒在太陽落山前干完，該扣的工錢就是得扣！”

　　“明個兒上午休息！下午有幾船貨！午時，碼頭集合！”

　　柴管事頓了頓，仿佛要宣布什么事：“現(xiàn)在！都來領(lǐng)這兩天的工錢！”

　　領(lǐng)工錢！

　　聽到領(lǐng)工錢，所有的搬貨工仿佛不再疲憊一般，興奮異常。

　　雖然說工錢早發(fā)晚發(fā)都會發(fā)，但是！到手的錢那才是錢！沒到手的錢那始終是別人的錢！

　　眾人各個喜笑顏開，仿佛忘記了下午剛被克扣工錢的事。

　　“謝謝柴管事！”“多謝柴管事！”眾人一邊領(lǐng)著工錢，一邊說道，諸如此類的聲音，不絕于耳。

　　……

　　林闕也走上前去，準(zhǔn)備領(lǐng)工錢。

　　柴管事沒有給林闕工錢，反而嘲諷林闕道：“哎？新來的？沒規(guī)矩？啞巴？”

　　林闕的眼神古井不波，他盯著柴管事的小眼，沉靜如水。

　　“怎么地？不服是嗎？還想不想領(lǐng)工錢？”柴管事被他盯的發(fā)怵，拿工錢要挾他。

　　唇紅齒白的俊秀少年嘴角慢慢帶著一絲笑意，好似要討好面前精瘦矮小的中年老男人。

　　突然！少年眼神炯烈！目光如電！兩道青芒電射而出！在黑夜中猶如螢火般耀眼！

　　兩道電芒直直的貫入中年老男人的雙眼中。

　　“啊?。。∥业难劬Γ。。　辈窆苁峦蝗灰宦晳K叫。

　　周圍的搬貨工都領(lǐng)完工錢，正在三三兩兩的討論今晚怎么出去放松一番，突然被這聲慘叫吸引了注意力，紛紛靠過來，圍觀做一名吃瓜群眾。

　　柴管事痛苦的捂住自己的眼睛，指著站在他前方的林闕喊道：“這小子！這小子邪門！”

　　說罷，又喊了一句：“誰幫我抓住他！今日工錢翻倍！”

　　“翻倍工錢？真的假的？”

　　“這新來的也沒得罪咱們，但是不聽柴管事是不是也不太好??？”

　　周圍的搬貨工蠢蠢欲動，翻倍工錢對他們的吸引力很大，但是對工友下手，有點不太厚道。

　　大家并不是怕林闕，而是誰都不想做那個帶頭對工友拔刀相向的人。

　　只要有第一個人起頭沖向林闕，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

　　日后問起，大家只會聊起誰帶頭做出如此不厚道的事，而不是誰參與了此事，這就是人的社會認(rèn)同效應(yīng)。

　　人的惡性埋藏在靈魂深處，被這世間的道德和規(guī)則束縛，好似所有人都善良可人。

　　但是，只需要一點小小的刺激，這種欲望就會被激發(fā)出來，世間的一切難以想象的惡，都是由本來微小的瑣事引發(fā)的。

　　……

　　周圍的工友蠢蠢欲動，翻倍的工錢對他們來說誘惑力極強。

　　王威這時，走向林闕，返身對圍觀的工友們說道：

　　“都聽咱說！都聽咱說！大家都冷靜一下！”

　　圍觀的搬貨工都微微一愣，大家都是認(rèn)識王威的，不知道這個面色黝黑的男人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咱們先問問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咱們再決定要不要抓住這個新來的！好不好？都是一起干活兄弟！為了工錢沒必要對不對？”

　　王威說道，又轉(zhuǎn)身，返身詢問柴管事：“要不要還是聽柴管事的說兩句？”

　　這時候，林闕緩緩靠近柴管事，看著面前矮小精瘦的中年老男人，問道：

　　“柴管事可是被風(fēng)沙迷了眼睛？我剛剛可是什么都沒干，突然就看到你捂著眼睛說要抓我”

　　“柴管事這可就不講理了，我兩天的工錢還在您那，您這是做什么？”

　　柴管事一聽，漸漸冷靜了下來。

　　剛剛看到這小子眼睛閃了兩道光...這也太邪門了，莫不是我看錯了？

　　林闕看了自己說的話起到了作用，面帶微笑，頓了頓，說道：“柴管事您可能被風(fēng)沙迷住了眼睛，多揉揉就好了，或者可能是，您今天勞累一天，積勞成疾，眼睛出了點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