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天山上,對雪峰。
長天山因?yàn)榈靥幠戏降木壒?,其?shí)百年之內(nèi)能下個一兩場雪就是很值得高興的事情了。
所以對雪峰沒有雪,也基本看不到雪。
陳固嵩在一處懸崖邊的亭子里借酒澆愁。
“我說師兄啊,你至于嗎?”一旁是年歲其實(shí)比陳固嵩大十幾歲,但是入門卻沒有陳固嵩早的朱軼。
修道之人聞道有早晚,再加上壽命多數(shù)悠長,故而多以入門先后排資論輩。若是不巧,一位上千歲的老修士說不定都得喊個十幾歲的臭小子做師叔甚至師祖。
“朱軼啊,我跟你說,我那弟子,下山兩年了。起先他去了西南也就罷了,畢竟太遠(yuǎn),結(jié)果你猜怎么著?他從西南回來以后,竟然就留在了福燈鎮(zhèn)。福燈鎮(zhèn)距離這里才幾步路?他竟然都不知道回山來看看我……”陳固嵩哽咽著聲音,卻是抓緊時間喝酒。
這酒可是好東西,不三兩下喝完了,說不定就會被人惦記。
“知道了知道了,你那弟子,天資無雙,就是不太成才,才只是年輕一輩的第一人而已。”朱軼揉了揉自己的額頭,陳師兄以前多正經(jīng)的一個人啊?現(xiàn)在好了,收了個空前絕后的弟子,飄得不行了。
“師叔說了,這酒后勁大,就算是你,真要一口氣喝完,起碼得醉上一百年?!敝燧W見陳固嵩玩命似的喝酒,趕緊勸道。
“一百年?那不行,我要是真醉上一百年,那得錯過多少大事?”陳固嵩看著還差一點(diǎn)就空了的酒壺,戀戀不舍地放下手。
“但我那弟子!”陳固嵩奸詐一笑,抬起手,一個仰頭,直接喝光。
“朱軼啊,替我跟那小子說一聲,我這次真喝高了,讓他在外面安安心心地待一百年,百年之后再來見我不遲。”陳固嵩閉上眼睛,吸收著這一壺酒里的氤氳之氣。
一如人有先天后天之分,人間之氣也是如此。只是人間氣中的先天之氣,如今已少得可憐了。
比較著名的先天之氣包括鴻蒙紫氣、氤氳之氣等。
其中鴻蒙紫氣可遇不可求,但是那氤氳之氣,卻是能夠經(jīng)由一些手段提煉出來的。比如這壺酒,就融入了氤氳之氣。
當(dāng)然了,這小小的一壺酒,代價(jià)也極為高昂。
就這么一壺酒,就足以讓人間任何一個三等宗門傷筋動骨。
正常人哪里喝得起?
就算是一等宗門,也要仔細(xì)斟酌之后,才會考慮要不要付出這般代價(jià)。
但他就能喝上。
沒辦法,誰叫他有個孝順的好弟子呢?別人哪里羨慕去?
福燈鎮(zhèn),周凡興來到了呼延玲的住處外。
“你沒完了是吧?”呼延玲氣不過,哪有這么欺負(fù)人的?
“不可能!我再說一遍,不可能!要去你自己去,反正我是不可能去的,不可能!”呼延玲再三強(qiáng)調(diào)。
回西南,找凌芝子,拿冥王旗,還要送回來。
除了回西南一事簡單之外,其余事情,哪件沒有要命的危險(xiǎn)?
凌芝子是什么人?她一個夢魘宮嫡傳也配跟那種人物打交道?對,或許凌芝子還是愿意看在夢魘宮的面子上跟她和顏悅色一番,但是如果凌芝子心有不悅,倒霉的是誰?會是周凡興嗎?當(dāng)然不會。
他周凡興在福燈鎮(zhèn)優(yōu)哉游哉,自己去西南玩命?他誰???自己跟他很熟嗎?
更何況還要拿到冥王旗,尤其是還要帶著冥王旗從遙遠(yuǎn)的西南回到這位于大桐王朝最南方的福燈鎮(zhèn)。
開什么玩笑?
呼延玲有理由相信,自己就算有一百條命,也不夠這么揮霍的。
“呼延姑娘,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周凡興猶豫了一下后問。
“考慮你個鬼!”呼延玲簡直要?dú)獐偭?,“啪”的一下重重地關(guān)上門。
眼不見為凈。
“哎呀,那我這份戒魔丸還是給別人算了,或許別人會愿意考慮一下吧?!敝芊才d遺憾的喃喃自語。
“吱呀!”開門聲,不過短促得可以。
呼延玲看著周凡興,微微瞇眼,風(fēng)情萬種。
周凡興緩緩轉(zhuǎn)身。
“你差不多得了?!焙粞恿峥粗芊才d那緩慢的動作,丟了個白眼過去。
“考慮一下?”周凡興背對呼延玲。
“你真有戒魔丸?”呼延玲深呼吸一口。
“你可以先帶回去?!敝芊才d轉(zhuǎn)過身來,伸出手,手中是一個小瓷瓶,深褐色。
“你……”呼延玲知道,這場交鋒,是自己輸了。
但沒辦法,世上大多事都存在一個價(jià)位,只要價(jià)位合適,很少有無法拿來做交易的。
當(dāng)一個你無法拒絕的價(jià)位真真切切擺在你面前時,你其實(shí)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
“我試試?!焙粞恿崛∽吣切〈善浚K于下定決心。
“還有這個?!敝芊才d手掌一翻,一封信出現(xiàn)在他掌中。
“這是什么?”呼延玲問。
“你以你的身份去見凌芝子,他一定會見你。你將這封信交給他,他就會把冥王旗交給你。你唯一要面對的難點(diǎn)是,怎么把冥王旗帶回來。不過其實(shí)也簡單,只要風(fēng)聲沒有走漏,以你夢魘宮嫡傳的身份,不該出現(xiàn)紕漏的。”周凡興道。
呼延玲目光幽幽,她最怕的其實(shí)就是見了凌芝子之后拿不到冥王旗?;蛘呤羌幢隳苣玫节ね跗?,但凌芝子卻暗地里放出風(fēng)聲,說冥王旗在她身上……
但現(xiàn)在看來,其實(shí)很多問題,已經(jīng)被周凡興規(guī)避了。
“我能看看這封信嗎?”呼延玲笑了起來。
“最好不要,凌芝子應(yīng)該不會樂意見到他的信被人拆封過?!敝芊才d道,“但我可以告訴你信的內(nèi)容?!?p> 呼延玲很意外。
“我已經(jīng)找到了凌飛之死的真相,另外星火令已經(jīng)被我毀了。”
“什么?你毀了星火令?”呼延玲的表情變得驚恐。
“星火令本身的作用并不大,至少遠(yuǎn)沒有你以為的那么大?;蛘哒f得直白一點(diǎn),只要能確定星火令已經(jīng)被毀,星火令其實(shí)是可以有替代品的?!敝芊才d道。
呼延玲沉默,這種事,她想要反駁,又無從反駁。
“信的具體內(nèi)容我就不說了,大致意思就這些,另外還有些交代,以及要凌芝子將冥王旗交給你的說明??偠灾?,在我的預(yù)估里,你這次回西南,沒有理由出現(xiàn)意外?!?p> 接著周凡興面色凝重:“除非……”
除非什么,周凡興沒有說。
呼延玲也沒有問。
當(dāng)周凡興回到迎來客棧時,劉秉誠快步過來,將一封信交給了周凡興。
周凡興看過信后會心一笑。
醉上一百年是不可能的,那壺酒是周凡興專門為陳固嵩調(diào)配的,一般人全喝了也不會醉上一百年,要么直接醉死,要么也就是醉個幾年的光景罷了。至于陳固嵩,最多睡個十天半個月而已,不算什么事。
反正像陳固嵩這樣的修士,平常隨便閉個關(guān)就不止這點(diǎn)時間,小事。
“不要緊么?”見周凡興只是笑,半點(diǎn)憂慮沒有,劉秉誠忍不住問。
“不要緊,有益無害?!敝芊才d道。
“那就好?!眲⒈\點(diǎn)點(diǎn)頭,放心了。
“對了,今晚你跟秉嫻就別回去了,我教你們一門神通,總不能真讓你們在這里白干活。”周凡興道。
“一門神通?什么神通???”劉秉誠大吃一驚,周師兄這格局忒高,一開口就是神通。要知道,就算是在長天門里,想要學(xué)到神通也并不容易的,于是趕緊問。
早知道在這里干活能有神通學(xué),他早來了。
“行走江湖,說到底保命的技巧最實(shí)用,就先教你們一個縮地成寸好了?!敝芊才d道。
“縮地成寸?”劉秉誠眨眨眼,“能換一個嗎?”縮地成寸并不是什么門檻多高的神通,至少劉秉誠是學(xué)過的。
“你現(xiàn)在一步能走出去多少距離?”周凡興問。
“不多,十里而已?!眲⒈\說得謙虛,但那咧開的嘴角,充滿自豪。
以劉秉誠二十一歲的年紀(jì),縮地成寸能有如此修為,已是不俗!
“一步百里?!敝芊才d道。
“就這個了?!眲⒈\趕緊握住周凡興的手,生怕他改主意。
夜幕降臨的時候,迎來客棧也迎來了打烊的時刻。
“秉嫻,周師兄讓我們今天先別回去,說教我們一門神通?!眲⒈\這會兒才跟趙秉嫻說。
“神通?什么神通?。俊壁w秉嫻自然也極有興趣,身為修士,少有對神通無愛的。
“縮地成寸。”劉秉誠道。
“這個啊,那確實(shí)得好好學(xué)學(xué),我現(xiàn)在一步才只走得出二十里呢?!壁w秉嫻惋惜道。
劉秉誠眼神幽怨。
“劉師兄呢?”趙秉嫻知道自己好像說錯話了,趕緊試圖挽回。
“一步十里?!眲⒈\低著頭。
“劉師兄,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趙秉嫻猶豫了一下,還是道。
“我的不對?”劉秉誠氣笑。
“門內(nèi)我們這樣的,縮地成寸一步二十里已經(jīng)是底線了。我知道李秉憲師兄縮地成寸一步能走出五十里呢。你才一步十里……”趙秉嫻沒有繼續(xù)說下去,但意思已足夠明顯,劉秉誠這等于是拖后腿了。
拉低平均水準(zhǔn)。
“我……”劉秉誠漲紅臉,“我也就是沒太用心修煉,我要是真用心了,多了不說,一步二十里很難嗎?”
這話趙秉嫻信,所以忙不迭地點(diǎn)頭,也是怕刺激到劉秉誠。因?yàn)檗q解再多,說到底也只是在突出劉秉誠的懈怠。
“你以為一步二十里很簡單?”周凡興的聲音響起。
周凡興從客棧大門那進(jìn)來。
“你現(xiàn)在用心學(xué),等你能夠一步二十里的時候,與你同層次的人早就一步三十里了。一步慢步步慢,最后的結(jié)果就是你會漸漸連別人的背影都望塵莫及?!敝芊才d道。
“你的天賦不低是真,但無論理由是什么,從你揮霍這份天賦的時候開始,你就已經(jīng)不如別人了?!敝芊才d的話說得很重。
蔭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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