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秉誠的心情很復(fù)雜。
他一邊很高興自己竟然也得到了一件能夠自動認主的寶貝,一邊卻沮喪于自己眉心稍上的那里留下的掃把烙印。
他覺得這玩意兒能讓自己一輩子都被人恥笑。
當(dāng)劉秉誠心念微動將掃把握在手里的時候,眉心那邊的烙印就消失了。但是他堂堂長天門核心弟子,數(shù)遍整座長天門也是天賦數(shù)一數(shù)二的弟子,可能不管走到哪兒去都扛著一把掃把嗎?
當(dāng)然不可能了。
別人能接受他自己都無法接受。
看著手里的掃把,一番天人交戰(zhàn)之后,劉秉誠終于下定決心。
當(dāng)然還是要好好珍惜這份福緣了。
雖然難看了點,但人要惜福。
心情再無波動的劉秉誠將掃把收回了眉心。
葉遠行和葉遠定唯有羨慕的份。
其實他們最羨慕的,還是劉秉誠的那份坦蕩。
直接就跟云暖挑明自己的意圖。
其實葉遠行和葉遠定也都很希望能夠得到一份如此的機緣。
處在老僧清原的袈裟世界里的元聰和元明也有一定的羨慕,但或許是佛家出身的緣故,他們更愿意隨緣。
無論是緣起還是緣滅,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求不來。
韓冷和溫暖的心態(tài)就相對平和一些。
雖然他們手里的兵刃并非仙兵,但卻是他們的長久陪伴之物。未必是最好的,卻一定是最合適的。
一行人離開竹林,走出竹林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在這邊的出入口竟然立著一塊警示牌。
寫著歪歪扭扭的八個字。
上面一行是內(nèi)有陷阱;下面一行是不信請進。
云暖嘻嘻一笑,顯然這是她的手筆。
“有時間練練字?!敝芊才d忍不住說了句。
云暖只是笑。
周凡興也就沒再說了。
其實對于修士來說,只要有心,練字這種事情是遠比普通人簡單的。
他們比普通人更能夠?qū)Wⅲ軌蛎靼准毠?jié)上的差異,自然也就更容易在已知的錯誤上改正。力道的大小也好,橫豎撇捺折的筆法也好,都不是什么大問題。
所以很多人都希望能夠踏上修行大道,因為哪怕是修行資質(zhì)有限,也依然是使自己的人生擁有更多可能性的良好選擇。
這種事情對于六乘境大能來說,就更加不是事兒了。
看不慣提一句已經(jīng)是極限了。萬一云暖小脾氣上來,跟自己比試誰的字寫得好,周凡興覺得自己能贏的可能性是零。都不是什么微乎其微。
一行人繼續(xù)若無其事地走著,像是閑逛一樣,又有著明確的目的地。
云暖帶著眾人來到了一座小山前,小山的正面有一座小瀑布,不太高,也就十來丈罷了。
但是水卻比較細,涓涓細流,當(dāng)然談不上氣勢恢宏。
不過瀑布之上的痕跡卻清楚的表示著,瀑布最大的時候,怕是會有近三丈寬。
現(xiàn)在則只有區(qū)區(qū)五六尺的寬度而已,關(guān)鍵是水量有限,以至于這五六尺的寬度中間也并非是連貫的。
分做四線。
水從高處落下,隱隱有種軟弱無力的感覺。
“我記得你是叫葉遠行對吧?”云暖湊到了葉遠行那邊。
“對?!比~遠行下意識答話,隨后立即拘謹?shù)暮暗溃骸巴磔吶~遠行,見過前輩?!?p> 葉遠定看向葉遠行,有欣喜,也夾雜著一些期待。
云暖又要不高興了,你才是前輩!你全家都是前輩!
“不介意的話,喊小暖就行?!敝芊才d及時過來解圍。
眼見云暖不悅,葉遠行趕緊順勢改口,“小暖,小暖?!彼尚χ?,覺得這兩個字仿佛擁有著不可思議的重量。
“那不準叫前輩了!”云暖聲明。
“小暖?!比~遠行的笑容自然了許多,是真的自然了許多。
因為,看著這么個小姑娘,其實叫她小暖才讓人心里不至于別扭。
只是連葉疏星都要低下頭喊一聲前輩,他們又能如何?
“這還差不多?!痹婆偹阌X得過得去了。
“遠行哥哥,跳下去!”云暖指著瀑布下的水潭道。
“好!”葉遠行問都不問,直接跳下了水潭。
云暖又看向葉遠定。
“我也跳?”葉遠定指著自己問。
“嗯!”云暖肯定地點頭。
葉遠定也沒猶豫,兩兄弟便一前一后地跳進了水潭里。
跳進水潭干什么?不知道。
跳進水潭以后該怎么做?不知道。
那跳進水潭干什么?不知道。
只是就是跳了而已。
入水之后,兩兄弟頓時就感覺到了,水潭底部,似乎有什么東西早吸引著自己。
玄而又玄。
于是他們便直接向水底游去。
兩人接連入水之后,半晌都沒有出現(xiàn)。
但水潭邊的眾人沒有一個擔(dān)心的,聚在一起聽云暖講故事。
云暖說人間一共有一百零八件仙兵,當(dāng)然現(xiàn)在存世的。
而且仙兵的數(shù)量也是有定數(shù)的,就像是六乘境大能只有六位一樣,仙兵的定數(shù)就是一百零八。
只有當(dāng)一件仙兵被毀或者跌出仙兵品秩之后,世上才能再出現(xiàn)一件新的仙兵。
“還有這種事情?”葉疏星撫須感嘆。
“阿彌陀佛?!鼻逶鸷纫宦?。
“那現(xiàn)在人間有多少仙兵是無主之物啊?”問話的是劉秉誠。
眾人都很在意。
這種秘聞,他們都沒聽說過。
尤其是連清原和葉疏星這兩位六乘境大能都一樣沒聽說過,自然讓眾人極感興趣。
“那我就不知道了誒,好多仙兵都藏得可深了,到底還存不存世,除了擁有者之外就沒有人知道了。尤其是有些仙兵連擁有者都沒有,就更是沒人知道了?!痹婆?。
然后云暖就說起了她知道的一些仙兵的下落。
包括趙秉嫻得到的大鉤子,劉秉誠得到的掃把,還有這處水潭下面的成套的兩件仙兵。
是一顆能夠控水的巴掌大的珍珠和世間最大的儲物仙兵之一的存放控水珠子的盒子。
前者可以說克制天下水法,后者除了是存放珠子的盒子之外,也相當(dāng)于是一件仙兵品秩的牢獄。兩者均是攻守兼?zhèn)涞膶毼铩?p> 劉秉誠萬萬沒想到自己的破掃把居然也是仙兵……他以為頂多就是件上品靈器的。
葉疏星聞言后衷心感謝。
然后云暖說待會兒他們要去的地方有一串佛珠,之后有一個地方有個木魚,就送給元聰哥哥和元明……小哥哥好了。
雖然元明看起來只有十五六歲,但也比云暖看起來的年紀要大一點。
清原替兩人謝過。
在清原的袈裟世界之中的元聰和元明聞言后都忍不住笑了。
高興的事情自然會讓人由衷一笑。
是情不自禁,也是相由心生的一種表現(xiàn)。
若刻意去拘束這種心情和因為這種心情而出現(xiàn)的表情的話,說不定反而會拘不住心中的心猿意馬。
對于佛家修士來說,拘束心猿意馬,是佛家修士修行路上的一道重要關(guān)卡。
一刻鐘后,入水的兩人依舊沒有從水潭中出來。
這讓葉疏星不禁奇怪,便多看了水潭幾眼。
之后又是一刻鐘。
兩人仍然沒有從水潭里出來。
葉疏星顯然有些坐不住了。
葉遠行和葉遠定兩兄弟是他的孫輩之中最為成才的兩人,如今已都是山海境巔峰修士,且都已找到了各自的瓶頸。
關(guān)于破境一事,已然有的放矢。
關(guān)鍵是兩人都還很年輕,不過二十一歲而已。
兩人又是親兄弟,彼此的默契之強,幾乎可以說是心意相通。兩相聯(lián)手之下,幾乎可以媲美巳陸境的大修士。
到了登天六境,每一境的實力都與之前的境界天差地別,幾乎無法同日而語。所以有一境一登天的說法。
倘若兩人在南境秘境出了意外……
葉疏星甚至都不敢這樣想。
因為那樣一來對葉家的損失就太大了。
不止是因為折損了兩位六乘境大能。
甚至還有葉疏星這邊的影響。
堂堂六乘境大能,卻沒能保護好自己的兩位嫡傳,同時還是自己的兩個孫子。若葉疏星這樣都能無動于衷,那么外界會怎么看葉疏星?但是倘若葉疏星因此而一蹶不振……豈不就是更大的損失?
雖然勢必會有不少人哪怕在夢里都能夠笑醒。
六乘境大能的寶座一個蘿卜一個坑,若是葉疏星就這么從那把寶座上退了下來,不就是有人將要上位的意思嗎?
有生之年遇到這種好事都不開心一下,那要遇到什么好事才開心去了?
等到自己坐上六乘境大能的寶座之后嗎?
可又有幾個人能篤定的說自己一定能坐上那個寶座呢?
就算是周凡興也不會這樣大放厥詞。
因為在真正成為六乘境大能之前,先不說爭渡獨木橋的競爭者,單說自己,誰能保證先來的一定就是明天,而不會是意外呢?
唯有成為六乘境大能之后,才敢說一切已塵埃落定。
但哪怕是成為了六乘境大能,若是不巧到剛好趕上人冥兩界的大戰(zhàn)……
這可就又多出了許多不確定性。
葉疏星終于忍不住走到了水潭邊。
“不可以下去哦。”云暖道。
“但……”葉疏星沉聲道。
“你不下去,他們就還有活著回來的機會,你要是下去了,他們就只有死路一條了。”云暖道。說這話的時候,云暖的語氣罕見的不像個小孩子。
這話將葉疏星勸住。
葉疏星當(dāng)然不愿意干等著,但是與親手害死兩個孫兒相比,他當(dāng)然寧愿干等著。
也只能干等著。
已經(jīng)別無選擇了。
等待是一件痛苦的事情,至少有時候是如此。
你明知道越是等待結(jié)果就有可能越壞,但你偏偏也知道一旦自己魯莽行事,只會直接造就出一個最壞的結(jié)果。
人,最怕等待一個去而未歸之人。
遲遲未歸之人。
等待的人飽嘗痛苦,那么那些去而未歸之人呢?
水潭之下。
兩個人影飄在水中,一動不動。
他們沒有被水草纏住。
他們的面前有一個不大的盒子,盒子里有一顆很大的珍珠。
他們閉著眼睛,甚至……沒有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