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直到這一刻，他才終于意識到……(八)
黑夜最后的時分，接近黎明的時刻。
一名西裝革履，頭頂?shù)母呙睂⑸习霃埬樥谧〉哪凶訌慕謪^(qū)拐入一條幾乎無人問津的寂靜小巷，他走到一間稍顯破舊的低矮房舍前。
環(huán)視四周，確定無人跟蹤自己，他開始有節(jié)奏地敲擊房舍的木門。
“咚咚，咚咚咚?！?p> “沙沙……”稀疏的沙石從門框上落下，這扇木門有種隨時要倒的樣子。
“進?！?p> 所幸，在木門倒塌前，冷漠而顯得有些刻薄尖利的聲音便從門內(nèi)傳出，男子小心翼翼地推門而入，生怕木門倒給他看。
木門中涌出的光線照入黑暗，轉而又在咔嚓的關門聲中消失。
“這就是你們萌芽組織準備的會面地點？我早說應該在通訊里談?！蹦凶觿傔M門便開始抱怨，說話間取下自己的高帽，一名包裹在黑衣中的萌芽特工將之接過。
坐在門內(nèi)的木桌前，身穿黑色短西裝，微胖稍矮的男子笑瞇瞇道：“隔著通訊器總會有太多不確定的事情發(fā)生，還是當面交談最能使人安心?！?p> “哼！”男子不置可否，道：“你們萌芽組織也就會耍這種小伎倆?！?p> 微胖男子面色不變，依然笑瞇瞇道：“阿洛德洛閣下，請問介意搜身嗎？你知道的，這種私下的會面總讓人不太放心?！?p> “大可不必介意。”阿洛德洛大方地展開雙臂，擺出一副請隨意搜查的姿態(tài)。
“哦？”微胖男子表情驚訝了一下，隨之玩味一笑，指了指之前那名萌芽特工道：“幫阿洛德洛先生把帽子收起來吧，屋里悶熱，不適合戴帽子?！?p> “是?！泵妊刻毓c頭應是。
而阿洛德洛則表情微變，開始重新審視坐在簡陋談判桌前的微胖男子，他眸子微瞇，判斷出這是個不好對付的家伙。
“好了，煩人的小東西已經(jīng)清理掉了，我們開始談判吧，阿洛德洛閣下。”微胖男子擺出一副和顏悅色的樣子，就像是打算與多年不見的老朋友敘舊，又或者是在歡迎客人。
而阿洛德洛則始終觀察著微胖男子，一臉凝重地坐在簡陋談判桌的另一側，他緩聲道：“卡塔爾，據(jù)說萌芽組織數(shù)年前襲擊星龍國的那次戰(zhàn)役就是你在各方勢力間運作，萌芽組織從中謀取了不少利益?！?p> 他以一種刻意壓低的語氣道：“真是久仰大名?！?p> 對此，卡塔爾只是輕輕一笑，道：“虛名而已，和身為瑞嵐國情報部長的阿洛德洛閣下相比，實在是不值一提?！?p> 隨后，兩人又互相打了幾句馬虎眼，便開始切入正題。
阿洛德洛率先發(fā)難，他掃了一眼破舊的木屋，道：“你通過特殊渠道聯(lián)系到瑞嵐高層，說是要進行一些秘密合作，可我看眼前這布置，不像是得到那位應允的樣子?！?p> 他往前壓了壓身，以一種莫名的語氣道：“這個合作，似乎不是這么簡單?！?p> 卡塔爾瞇了瞇眼，不欲與阿洛德洛糾纏，他收回臉上的笑容，從衣物內(nèi)兜中掏出一支雪茄，沒有點燃，將之含在口中，道：“咱們明人不說暗話，開個價吧，我們可以做出任何承諾?！?p> “承諾？”阿洛德洛的嘴角抽了抽，似乎聽到極其可笑的事情，他道：“萌芽組織已經(jīng)與六國徹底鬧翻，隨時都有可能開戰(zhàn)，你說的承諾，能不能兌現(xiàn)還用我說嗎？”
卡塔爾笑了笑，沒有反駁，在這種博弈當中，空口套白狼顯然是不可能的。
阿洛德洛注意到卡塔爾的表情，自以為勝券在握，他乘勝追擊，語氣中頗有壓迫感道：“你主動聯(lián)系瑞嵐，必然是有求于我們，那就要拿出誠意，給些有實際價值的東西，而不是這虛假的所謂承諾。”
卡塔爾隨手拍了拍桌上的灰塵，臉上帶著一絲玩味道：“你想要什么？”
阿洛德洛緊盯著卡塔爾的細微表情，沒有從中看到任何自己想要的東西，反而有一股同表面一致的從容。
他心下微沉，在自己心中快速分析局勢，認為自己的判斷沒有錯誤，于是繼續(xù)獅子大開口道：“萌芽組織的所有特殊研究資料?！?p> 卡塔爾眨了眨眼睛，似乎沒聽懂阿洛德洛的話，語氣中帶著疑惑道：“你是指什么？”
阿洛德洛瞇了瞇眼，知道卡塔爾是在敷衍自己，語氣中帶著怒氣道：“你不會不知道，你們萌芽進行了數(shù)個六國明令禁止的非人道實驗。”
“怎么可能?。俊笨ㄋ栒Z氣激動，他以申辯的語氣道：“我們萌芽組織怎么可能會進行那種實驗？你在想什么東西？”
“想要獲取那種實驗的資料，你瘋了嗎？”他表情難以置信。
不知道具體情況的人看到眼前的這一幕，可能真地會認為這是一位人道主義者對另一個人的控訴。
不過，阿洛德洛自然非常清楚，卡塔爾純粹是在敷衍他。
不，這種談判上的態(tài)度，完全是不把他放在眼里，明目張膽地拒絕，還是以這種惡心的方式。
阿洛德洛站起身，冷聲道：“看來，你們并不打算進行一場公正的談判，也不打算擺出自身應有的態(tài)度。”
他自持自己處于優(yōu)勢地位，所以言語中咄咄逼人，沒有絲毫讓步的意思，更不打算受氣。
卡塔爾翹著二郎腿靠躺在椅子上，隨意道：“我一向很公正。”
深深地看了一眼其貌不揚，渾身洋溢著囂張跋扈的地痞般氣息的卡塔爾，阿洛德洛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一名萌芽特工攔在了門口。
阿洛德洛絲毫不在意面前人高馬大的萌芽特工，他轉過頭，瞥向已經(jīng)將雙腿架在桌上的卡塔爾，冷聲道：“你不會真以為，我出門沒通知瑞嵐的特工部門吧？”
卡塔爾擺了擺手，示意萌芽特工放行。
“哼?！卑⒙宓侣逶俅卫浜咭宦暎瑢⑹稚砩夏鹃T的把手。
“哎，真可惜，這可是解決你們心腹大患的大好機會?！?p> 卡塔爾的聲音響起，阿洛德洛面色一怔，手上的動作頓住。
他轉身看向已經(jīng)將雙腿放下的卡塔爾。
卡塔爾從衣物的內(nèi)兜中取出一紙信封，將之按在桌上，他道：“阿洛德洛閣下，不妨看看這個?！?p> ……
破舊木屋中的會議桌上，阿洛德洛長出一口氣，將手中的文件裝入信封，在卡塔爾的目光注視下將之還了回去。
卡塔爾接過信封，將之遞給身旁的特工，特工向木屋角落的爐火走去。
“你的提議，瑞嵐同意了，我們會通知提琉斯一起行動，那個男人是海藍星公認的超能者巔峰，力量超乎想象，單憑我們中的任何一方都很難對付得了他?！彼诔了紨?shù)分鐘后，如是答道。
隨后，他又一次看向叼著雪茄吞云吐霧，一臉散漫的卡塔爾，道：“你之前，是故意惹怒我的嗎？”
卡塔爾眸子瞇了瞇，不置可否。
“是我犯了在談判中被情緒影響的錯誤，你給我上了一課?！?p> 之前那種情況，他已經(jīng)決意要遠離，而卡塔爾恰逢時機地拿出自己無法拒絕的誘惑，他若要將其吃下，必然會舍棄原本應得的很多東西。
卡塔爾明顯是有預謀地惹怒他。
這是沒辦法的事，他在談判前便錯誤估計了雙方桌底下的籌碼，而對方卻對他了如指掌，這是信息的不對稱。
更何況，和他對線的人，是萌芽組織出了名的談判大師。
“像你這樣的人，那個男人竟然沒抓住……”阿洛德洛還想要試探著什么。
“一山是容不下二虎的。”卡塔爾將口邊的雪茄拿開，輕輕一笑，毫不掩飾道。
阿洛德洛深吸一口氣，道：“如果我們不是合作狀態(tài)的話，我一定會設法除掉你?！?p> “那，祝我們合作愉快?！笨ㄋ栃χ斐鍪?。
“合作愉快。”阿洛德洛伸出手，和卡塔爾互相握住。
……
阿洛德洛在談判達成后，便快速離開，身處敵營的滋味兒讓他很不好受，雖然從某種意義上說，是敵人來到了瑞嵐的陣地。
畢竟雙方談判的場地是在瑞嵐的首都。
初曉未現(xiàn)的黎明時分，一輛汽車駛離瑞嵐的首都，卡塔爾坐在車內(nèi)打著哈哈。
跟隨他而來的特工坐在駕駛員的位置，駕駛汽車，特工以一種不似面對上司的語氣問道：“卡塔爾，你確定瑞嵐那邊會按照計劃行動嗎？”
卡塔爾隨意癱坐在汽車的后座上，自信道：“放心，瑞嵐的高層不是蠢材，明白就算他們自己不通知，我們也會透露消息給提琉斯?！?p> “首領他身上掌握著萌芽組織的機密情報，如果能活捉首領，在他們看來，絕對能獲得巨大收益。”
男性特工裸露在外部的銳利雙眼一閃，了然道：“也因此，提琉斯和瑞嵐不會把消息透露給其他四國，因為他們都是侵略性極強的國家，本就奉行戰(zhàn)爭政策，在萌芽組織的壓力下才不得不與其他國家短暫聯(lián)合，平時決不愿分享任何利益。”
“沒錯，這便是計劃的一環(huán)，不得不說，北洲的確是最合適的戰(zhàn)場?！?p> 卡塔爾從內(nèi)兜中掏出一枚徽章，其中間是半顆樹苗模樣的印記，右上角有些許污漬。
他取出一個手帕，小心擦拭徽章，將之放到清晨第一縷陽光下，注視其右上角銀光閃閃的五條杠，他輕笑道：“一群愚蠢的綿羊，連我這只狡猾的狐貍都斗不過，又如何能斗得過潛伏在暗處的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