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林姨把最后一桌客人送走,正準備收拾桌椅回家,就有一男一女走到大排檔問:“老板要收攤了?”
林姨尋聲望過去,二十多歲的年齡,牽著手含笑看著她。
“你們要吃什么,已經(jīng)沒有多少菜了?!?p> 男人開口:“紅燒帶魚,蝦皮餛飩,豬肉飯還有嗎?”
“帶魚和餛飩冰柜里倒是還有,豬肉飯已經(jīng)賣完了,隔了夜不好吃,客人要罵我的?!?p> 女人有些可惜:“我好久沒吃到大排檔的豬肉飯了,好吃又不油膩?!?p> 林姨笑道:“那就承你喜歡,只是確實沒有了,你要是住得不遠,明天再過來,我給你留著?!?p> 女人笑笑:“我明天就要離開這里,以后還不知道會不會再來。”
林姨想了想,道:“豬肉飯沒有,要不然炒個蛋炒飯,臘肉切成丁,也是一樣的好吃?!?p> 女人與男人對視一樣,坐到了桌子旁邊。
洪子晴夾了一條水潺到碗里,卻并不吃,盯著水潺問趙正江:“你不挽留我嗎?”
趙正江也沒動筷子,眼睛直看著洪子晴身后的灌木叢道:“我是家中獨子,父母都在這里,如果說是去海城還有說法,去西部,太遠了?!?p> “所以我們要分手嗎?”
趙正江喉嚨動了動,沒說話。
洪子晴打起精神,強顏歡笑道:“都說了好聚好散,看我在說什么,那個,大排檔做的水潺真挺好吃的,以前吃過一次沒覺出來,以后吃不到了倒覺得有些可惜了?!?p> 趙正江看著她,眼里深情款款柔情似水,嘴里說出來的話卻分外絕情:“我不理解你的想法,也阻止不了你,你有你的志向與情懷,我有我的苦衷不得已,從此一別兩寬各生歡喜,以后在路上見面,希望還能打聲招呼?!?p> 洪子晴戳著碗里的水潺,原本嫩嫩的水潺已經(jīng)快要被她戳得稀碎了。
“誰也說不出以后,能不能見面也說不準,說不定還沒等到過年,你就能再尋新歡忘記舊人了?!?p> 趙正江接上去:“那你就不要去支教了,又偏遠又落后,各種生活習慣不好,而且說不定會遇上什么不好的事情?!?p> 洪子晴道:“你別胡說,每年有多少支教的老師,不都是好好地回來了嗎?”
“可是那種山里不是很多人都沒娶老婆嗎?萬一看中了你怎么辦?深山老林的,你還真有可能回不來了?!?p> 洪子晴哭笑不得:“跟我一起去支教的有好些老師,而且我們也不是真的在大山里刨個洞就這么艱苦著。”
趙正江只唔了一聲,也不知道有沒有把洪子晴的話聽進去。
“你東西準備好了吧?”
“嗯,準備得差不多了,先要去學校跟其他支教的老師匯合,然后再一起坐火車到G城,再換車。”
“到那邊要幾天?”
“聽說要三天。”
“三天?!”趙正江吃驚了,“到地球另外一頭也要不了這么久,現(xiàn)在基建狂魔的基建做得那么好,不是說偏遠地區(qū)都有修路嗎,怎么還要三天?”
“先是坐火車,然后還要換乘,到J城后又要坐城鄉(xiāng)公交車,據(jù)說到了那邊一個鎮(zhèn)上后還要坐蹦蹦車,不知道是不是真的?!?p> “蹦蹦車是什么?”
“小三輪?!?p> 趙正江無語了,“你說海城有什么地方不好?交通便利工資高,工作環(huán)境也好,你做什么非要去支教?還一去就是兩年,你捐點錢不行嗎?”
“不一樣,”洪子晴很認真地看著趙正江,“我高中的時候遇到了一個老師,很好的老師,她就曾經(jīng)去西部支教過,那些地方的孩子,雖然缺各種各樣的物資,可是更缺的依舊是老師。那里苦,去了的人沒多少能堅持下來,救貧不如救智,這是我高中就已經(jīng)做下的決定?!?p> 趙正江道:“你們老師怎么不去?就知道忽悠你們這些涉世未深的小年輕,你小心被他忽悠瘸了。”
洪子晴的眼神黯淡下去:“她就是在去支教的途中出車禍遇難的?!?p> 趙正江一下子啞口,末了還是不甘心,想做最后的掙扎,他抓住洪子晴的手道:“你留下來,我們倆個在C城也好,在海城也好,努力兩年就能結(jié)婚了,這兩年很寶貴,我希望你能跟我走在一起。”
洪子晴緩慢卻堅定地搖頭。
趙正江緩緩地把手放開,收回放在自己面前,沉默良久后自嘲一聲問:“你其實并不愛我,對嗎?或者說并沒有那么愛我,在你人生中,我排在最后,是你在不能再選擇之后迫于無奈的選擇?是不是?”
洪子晴想否認,可事實上她不知道該如何否認,她所做的是她一直以來想做的,可是趙正江卻并不理解她。
趙正江見她沒有說話,甚至表情都沒有變,心里越發(fā)覺得難受,也不再說話。
倆人沉默著吃飯。
徐叔和林姨在另外一邊說著話,不外乎是些徐舒寧的事,或者是兩方老人的家事,就這么絮絮叨叨的。
趙正江想結(jié)賬,被洪子晴給攔住了,“以后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再來這邊,這次就我請,下次你來?”
趙正江松開準備給錢的手,洪子晴笑笑,跟林姨結(jié)了賬。
“老板娘,耽誤你們收攤了,真是不好意思?!?p>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擺攤做生意,難道不是生意越好越開心嘛,哈哈?!?p> 洪子晴聽著林姨爽朗的笑聲,郁悶的心情消散不少,也跟著笑了。
她轉(zhuǎn)過頭看著趙正江,眉眼含笑溫柔繾綣,輕聲道:“Goodbye,My lov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