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點茶點出潤筆費
那章先生很是自來熟,拉許宣坐下問道:“許郎君可喜歡點茶?”
許宣垂首微赧道:“某不會,某只見過一兩次,某不會!叫章先生見笑了!”
章先生卻搖頭道:“不算什么,這些個就是個玩意兒!某一會兒點了,許郎君看看!”
許宣家貧,這點茶只在夫子家中見過一兩次,并不懂其中妙處。
只見這位官人先是將茶餅放在微火上炙烤,又將烤脆了的茶餅,用研缽碾碎,碾成茶葉末,再過細(xì)篩,篩了幾道,篩的極細(xì)了,才又將細(xì)茶葉末擱到一個大的茶盞里,那管事的端了一個湯壺過來。
那位章先生在大茶盞中注了些許熱水,手持一柄茶筅,在茶盞中快速輕巧擊打茶湯,片刻之后,再將茶筅擱一旁,又往茶盞注水少許,再拿起茶筅輕打茶湯,如此數(shù)次。
眼見著茶湯漸漸呈乳白色,有些許浮沫在茶盞邊沿慢慢聚集,或離或散,又慢慢聚攏來,竟?jié)u漸如流云般,輕拂流動。
許宣被這美妙的圖案吸引了,之前見過的夫子點茶,也成了圖案,卻慢慢就散了,不似這個流云圖案,逶迤浮動,竟有不離不散之勢!
許宣看的怔住了,還能這樣啊!
那章先生頗為得意的看著許宣,二人看盞中流云浮動,直待那流云隱隱散將開來。
章先生柔聲問道:“許郎君可習(xí)慣飲這茶?可會濃了些?”
許宣垂首道:“某…只在夫子家中飲過,這是第二次?!?p> “哦!那某就多加些水吧!某也喜歡淡些的!”章先生將乳白色的茶湯倒入一旁的兩個小茶盞中,又注了水,方才示意許宣飲茶。
許宣道謝,端起小茶盞。
苦澀的茶湯,談不上好喝,許宣卻不敢多說,只跟著飲了。
“今日力邀許郎君飲茶,實是有個不情之請,還望小郎君勿怪章某唐突!”說著,章先生拱了拱手。
許宣倒不好意思起來,吃了人家的茶,自然能幫就幫了,微赧道:“章先生請講!但凡某能幫的上的,定不推諉!”
“許郎君在哪里讀書?”那章先生卻扯了其他話頭。
“如今…如今家貧,交不起束脩,只是得了臨安書院的夫子關(guān)照,每日去旁聽半日,可不敢說在讀書了!”許宣漸漸倒也明白自家的境況,沒什么不能對人言的。
“許小郎君果然是個實誠之人!”章先生伸手替許宣續(xù)了茶水。
許宣再次謝過道:“不敢!哪里敢得章先生如此夸獎,不過實話罷了!”
“聽小郎君言語,那位夫子對小郎君,很是照顧,是位可親的師長!”
“確實如先生所言,夫子在學(xué)業(yè)上很嚴(yán)厲,待人卻很是體貼溫和!”說起夫子,許宣就想起那手稿,心中惴惴不安,握緊了茶盞。
章先生瞥了一眼許宣握茶盞的手,接著柔聲道:“夫子許了小郎君旁聽,小郎君又在夫子家見過夫子親自點茶,想來在諸位學(xué)生里,小郎君與那位夫子也算的很是親厚了?”
“不敢!是夫子體恤學(xué)生,夫子待學(xué)生都一樣,只是某愚鈍,夫子不得不多費些心!”在許宣心中,夫子就是一座山,一坐偉岸的高山。
章先生依舊柔聲道:“那小郎君也不曾辜負(fù)了夫子,可見是個好弟子,這世間能得一個好弟子,可不容易!”
許宣越發(fā)忐忑道:“可不敢這么說,這世間可是‘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更何況某也算不得千里馬,夫子卻是真真有學(xué)識之人!”
許宣覺得自己越來越不會說話,又說錯話,臉紅了起來!
那位章先生卻很是體貼的換了話題道:“許郎君原先就是跟著這位夫子讀書么?”
許宣點頭道:“是!早年,家嚴(yán)在世時,確實是跟著夫子在臨安書院讀書的?!?p> “如此說來,許郎君是家中變故,才不得不如此旁聽,鄭某這里倒有一樁差事,不知小郎君能否幫忙?”
許宣愣住了,有些不明所以,問道:“還望先生言明,某愚鈍,不知是何事?”
章先生笑道:“某年輕時,也是在書院中讀書??匆娦±删?,就想起讀書時,某與同窗那時候的諸多趣事。如今某手中,尚有些以前同窗的詩稿,一直想刊印出來,只是一來瑣事太多,二來也不想叫人認(rèn)出是某刊印。就需得尋個人來謄寫詩稿文章,不知許小郎君可愿撥冗相助?自然是有潤筆費的!”
許宣似乎明白了,可又覺著不可思議,竟然有人愿意花錢買自己的字!還就這么簡單?自己與他素未謀面?。?p> 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應(yīng)了。
那位章先生卻似乎看出來了,輕聲道:“我與夫子家人有舊,也算是夫子的舊識…”
許宣這才恍然大悟,感激的望著這位章先生!
那位章先生卻正色道:“此事夫子并不曉得!小郎君可千萬別露出首尾!此事只你與某曉得!這些日子,某四處尋找能做此事之人,如今又聽說了小郎君的境況,就想著,這不是正正好么!今日很是唐突的約了小郎君,見笑了!”
許宣心里熱騰騰的,這世上還是好人多啊!自己的福氣也好,總是能遇到愿意伸手幫忙的人!
忙應(yīng)道:“章先生太客氣了!蒙您不棄,某確實在尋差事,謄詩稿再合適不過,只是不知…官人要求何時謄好?”
許宣思忖,這差事不能長久,卻能補(bǔ)貼家用,阿姊不用點燈熬油做針線了,多好!自己能做一些是一些??!
章先生擺手道:“不急!不急!某只擔(dān)心此事花費時間,恐耽誤小郎君學(xué)業(yè),就不好了!小郎君不妨多多考慮,再與家人商議了,能勻出時間,再答應(yīng)某也不遲。待我下次帶了詩稿來,小郎君看看,再說時間,不急!我們吃茶!吃茶!”
二人皆歡喜能識得對方,很是契合,一同吃起茶,又約了下次見面。
待許宣回到家中,已是二更天,許家娘子等的焦急,差點兒就要去尋人了!見人進(jìn)了門,才略安心。
又問了一通,見自家阿弟眼神亮晶晶的,神色很是愉悅,不像是遇到了不妥。只說是在書肆看書看得忘了時間,人家要打烊了,才急忙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