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我養(yǎng)的貓生病,在寵物醫(yī)院,我拿著醫(yī)生給的病危通知書不知所措,眼淚止不住往下掉,我第一次主動給他打電話,在電話里泣不成聲,他默默聽我語無倫次地講,沒有著急給予安慰,“先盡力搶救,相信有希望,你就是它的希望”,一句話穩(wěn)住我的情緒。
后來貓咪奇跡般轉(zhuǎn)危為安,陪伴我許多年。
還在開咖啡店的時候,有一年,因為幾個年輕學生的采訪,大家組成小組進行開創(chuàng)實驗,不善團隊工作的我在過程中非常疲憊,也理解大家為興趣愛好的盡力付出。有天晚上聚會喝多了,凌晨三點半發(fā)一條朋友圈,一張憔悴喝多的臉,一句簡單的文字:“后來的故事,不要發(fā)生了好嗎?”臨近中午醒來,自己都想不起來為什么要發(fā)這條消息,匆匆刪掉,洗臉、出門、開店、上班。下午他突然出現(xiàn)在店里:“昨天喝多了今天看起來沒事呀?”我一臉震驚,卻習慣性強裝鎮(zhèn)定:“沒事兒,來給你煮杯咖啡?”
待他走后,才突然反應(yīng)過來,感受到延遲了N拍被關(guān)心的溫暖,還有死要面子的強撐與尷尬。
工作上猶豫不決的決定,一旦涉及到與人有關(guān),我再鼓勵自己面對,也依然難以主動中止一段合作關(guān)系。見面時問問他,他毫不掩飾地說:不要試圖做一個別人眼中的好人,也許你的好害了他,而此刻你的“不好”,才成全彼此雙方。
不拖泥帶水,直指問題核心。我打了草稿,坦誠與對方交流,合作關(guān)系中止沒有導向關(guān)系中止,反倒走入了新的信任與關(guān)系中,我多了一些與人相處的經(jīng)驗。
他時不時會發(fā)些天空美景,棉花糖一樣的、小動物一樣的、一小團一小團疊滿一整片天空的,我還未來到這個城市之前,就已經(jīng)見過這里變化多端的云。后來他會發(fā)些可愛花朵,紫色的郁金香、淡粉色的格桑花、金黃色的菊花、紅色的鳳凰花......明亮不雜亂的色調(diào),令人舒服的取景布局,感受得到拍攝那一刻的寧靜,也接收到他分享的欣喜。
他還拍過人們在樹干上搭建的人工鳥窩,是臺風經(jīng)常來襲的城市,人類為鳥兒提供安身之所。這是我所在的城市不曾見過的景象。
他唱歌好聽,跟幾位朋友在KTV歡唱的時候,他唱陳奕迅的歌,《十年》、《背包》不緊不慢,有一種骨子里透出的優(yōu)雅與溫柔。他知道我喜歡王力宏,會默默幫我點好幾首偶像的歌,聽我蹦噠著唱來唱去,一臉笑意。
他還細心,有一年送我去機場的路上,拿出一個潦草的牛皮紙盒,里面裝四只尋??梢姷牟AР璞乙荒樝訔?,伴手禮如此沒有創(chuàng)意,拒收。他只說,雙層玻璃不燙手,塞給我。上飛機才想起來,頭一晚跟朋友一起吃飯,端直身玻璃杯喝水,常年觸摸鍵盤的指尖被燙到,瞬間縮回手,繼續(xù)聊天——多正常的事,等水涼了再喝,我自己都不記得。
他知道我抽煙喝酒,耐心講解泥煤味威士忌的來歷和口感,會在我與友人相聚煙癮犯了正在不好意思的時候,塞一盒煙一只打火機給我,示意我沒關(guān)系,我只需要讓自己放松舒服就好。以往我來這個城市,他總會說,你長期缺覺,這里氧氣足,先補覺,改天接你吃飯,認識幾位有趣的朋友。
我習慣按自己的方式游覽,不喜歡打擾別人的生活。他不強行建議,也不刻意挪出時間,有空會提前聯(lián)系,甘當司機,帶我去吃本地人認為的好吃的,拓展游客視野。即便我住一周,我忙我的,偶爾見面,喝茶,吃飯,聊天,相識多久似乎在我們這里是偽命題,從最初開始,我們就是如此。
我們相識于一場旅行,他陰錯陽差被安排在我身邊,陌生人之間的點頭示意,沒有刻意想要交流。崎嶇的山路,司機熟練地左轉(zhuǎn)彎右轉(zhuǎn)彎,他漸漸睡去,頭偏在另一側(cè)。我看著窗外風景,不知過了多久,轉(zhuǎn)頭看見搖晃中他的頭偏向這一側(cè),雙手抱住雙臂,稍有倒過來就迅速醒來,調(diào)整自己的坐姿,不打擾別人。他睡得深沉,我看見俊朗眉眼,隱藏在一身疲憊之下的少年氣,仿佛皮膚是面具,真實的他,是十幾歲的少年。
那一路,沒有特別交流,我們是兩個怪人,不積極參與交流,拍攝的照片里沒有人只有風景,旅程結(jié)束后散團前,互相加了微信??纯磳Ψ脚笥讶?,漸漸熟絡(luò)起來。
我時常覺得時間在我們這里是沒有意義的。初見時就感覺相識已久,愿意給予信任。即便后來見過他在商場上殺伐果決,我相信無論多少年過去,縱使兩鬢斑白,我眼中的他,仍是那副少年郎的模樣:十八九歲,聰明幽默,積極簡單,眼里有光,愿意為身邊的人帶去溫暖和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