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老人撐著一葉小舟晃晃悠悠擺渡河上,河中不見水,可卻聽到水拍船底的“硿硿”聲,能感覺到水波搖晃,這便是傳說中的——靈魂擺渡?
我過了河,狹長的青石板路,浸在裊裊水煙里,路的盡頭有一座橋,橋頭燃起一盞碧紗燈,忽明忽暗,一縷輕煙漸漸的化做人形,一只湯碗緩緩的遞到我的面前,“采來南山斷腸草,拾取北海無情花,熬我忘情忘憂湯,魔族公主,請來一碗吧?!?p> 我看著那碗湯,問:“多少錢?”
“免費?!?p> 我不信,“還有這好事?”
“對有的人來說,忘,并非好事?!?p> “我此番造遇是歷劫嗎?”
“不是?!?p> “不是歷劫,那是什么?”
“是公主的執(zhí)念。”
“我有執(zhí)念?我竟不知道了?!?p> 那人緩緩道:“公主年少時頑皮貪玩,在凡界曾經(jīng)歷過這番前塵,只因那人也并非凡人,乃是天界神君,你二人這般苦苦糾纏違背天意,是故公主的記憶被天界封存?!?p> 哦,難怪我這卷冊會存于天界了。
我道:“我也并不愛記得這些,徒增煩惱?!蔽铱粗峭霚瑔枺骸昂攘诉@湯就能忘得一干二凈嗎?”
“是?!?p> “忘記就會不再痛苦了嗎?”
“是?!?p> 我端起碗一飲而盡。
那股輕煙漸漸地淡去。
橋上仍是陰風陣陣,仍是寒。
我回眸,遙望見忘川渡口有個身影,蒙昧的光暈中,他稍稍一抬眼尾,不知是否我的錯覺,竟覺得他薄唇一角輕輕勾了一勾,緩緩開了口,“卿卿,你終于肯回來了?”
眼看著那個身影越來越透明,越來越稀薄,一點一點煙消云散,剎那間,一團白光爆裂開來,似墜落的點點晨星。
“卿卿,醒醒。卿卿,醒醒?!?p> 我在一個超長的夢里被一個聲音吵得醒轉(zhuǎn)過來,我慢慢睜開眼,眼中看到的是真君,他忽然笑了笑,那帶著愁緒的笑意比任何時候都動人,都傷人。他一雙眼睛,漆黑如墨,這雙眼睛似乎與記憶中一雙眼睛兩相重合,一股難言的情緒在四肢百骸化開,這滋味就像是千百萬年前丟了什么東西一直沒找著,歷經(jīng)千辛萬苦終于找到了,可是轉(zhuǎn)眼間,又弄丟了。
我捂著胸口,里面空蕩蕩的。
到底丟了什么東西呢?
活太久的弊端就是,記憶力不好,還容易丟三落四。
我坐起身,邊揉著額頭,邊說道:“我剛剛好像中了幻術,產(chǎn)生了幻覺,睡著了?!?p> 真君看著我,“你又怎么知道,此時此刻的你我不是你的幻覺呢?”
我瞪大眼睛看他,“真君,我膽子小,你且莫嚇唬我,容易人格分裂的?!?p> 他伸手假意彈我額際,重重抬起,輕輕落下,“私闖第一天府宮,偷看禁書,白卿卿,你膽子可真是小??!”
我順勢雙手握住他的手,握在胸口,一張臉對著他笑得燦如旭日,“真君不是應該在讀經(jīng)大會嗎?為何會來這第一天府宮救我?”
但見他喉頭上下一動,看了看被我合握在手心的手,錯開我灼灼的眼,他聲音泛過一縷不自在,淡淡道:“事有輕重緩急,我只是過來看看什么比我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