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都的上空云層低垂,是一片云,一大片絢爛奪目的火燒云,云連成一片,就似火海在天上。
“那小人,就先走了?!?p> 老牙人低聲下氣,站在穆府門口,距離穆府大門隔了還有兩三米遠,身子微微前傾,看上去頗為恭順,全不見牙行里最精明的牙人的模樣。
牙人雖說狡猾,常常欺詐哄騙、鉆營漁利;但并非全無腦子,誰能惹得起,誰惹不起,這些人心里跟明鏡似的。
靖安侯府滅門后,穆府空置,朝廷幾度想要出手,都因為府宅血案的原因而擱置;后來侯府的售賣權就轉到了羲都的牙行,由牙行代為處置。但想要買宅子的人都不傻,一看地段、荒廢程度,和那遠低于市場價的價格,再一問,哪里敢要,時間一長鬼宅就真成了鬼宅,荒廢破舊。
直到今日,一對主仆來到牙行,問了個價格,也不還價,也不看房,就直接付錢買下。
老牙人自然也提醒過,但對方又置之不理,老牙人也算看明白了,對方就是沖著這侯府來的。
無論是明面上的打扮、氣度,或是暗地里的彎彎繞繞,老牙人都明白這些人不是自己惹得起的,所以也沒敢搞什么小動作,付了錢,交了契,就快步小跑著離開了,像是生怕遲一點就被滅了口。
桓正修雅接過房契地契,轉身走入已然破敗的侯府中,侯府的中庭,一道身影獨立于火燒云下,形單影只。
靖安侯府死氣沉沉,近觀之卻別有遺風,哪怕是遍地野草,藤蔓從生,昔日的紅磚青瓦如今只剩下殘磚廢墟,但單從這片侯府的規(guī)模中,便可看出昔日的靖安侯門是如何煊赫威風。
“主上,房契地契接已交收完畢?!被刚扪殴笆址A報道。
穆瑜似乎很滿意,面上露出了笑容,看著眼前景致。
“好,趁著天還沒黑,去雇些人打掃,再采買些生活必須品,我等幾個男子邋遢些無所謂,倒是不可委屈了翠姑娘……”
穆瑜一番話語還沒說話,視線里就晃出了一席布衣,手里拿著笤帚,旁邊擺著木桶,上面還搭著一根帕子。
穆瑜看了眼那一席布衣的裝扮,怔了怔,隨后搖頭笑道:“翠姑娘,你這是……”
翠蘿寒眉頭一皺,說道:“侯府在羲都名聲不佳,若要雇人只能花重金,吾聽桓正修雅說,可動用的銀錢已是有限。左右不過幾間屋舍,打掃出來便是,也花不了多少工夫?!?p> “這……”穆瑜揉了揉眉心。
雖說容郡賣掉鋪子賺了許多,但穆瑜的花銷也不少。光是大衍易圖需要吸收的靈氣之物在市面上便價值不菲,再加上如今購買這偌大的侯府,確如翠蘿寒所言可調用的資金已是不多,穆瑜也在思考著快速生財之法,只是沒想到,桓正修雅竟然直接同翠蘿寒說明了。
“主上并未說過此事需要隱瞞,故……”感受到穆瑜的目光,桓正修雅面上亦露出苦笑。
而此刻,翠蘿寒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些,走上前,那身布衣做工雖是粗糙,但更顯得其有了另一種之前不曾有過的煙火之氣。
“穆瑜,你與我等,已是同一陣營的戰(zhàn)友,許多事情,應是眾人攜手應對,而非是你一人承擔?!?p> 穆瑜還想說些玩笑話打趣,但看著翠蘿寒那張嚴肅的臉,所有的話語到了嘴邊,就只得吐出一個字:“是……”
翠蘿寒又說道:“無論攜手對敵也好,還是生活細碎之事也罷,眾人皆該同心,如今既然銀錢有限,那能自理之事,便自理吧,羲都之事未絕,偌大侯府,自可慢慢打理?!?p> 穆瑜點頭道:“是,我明白了?!?p> “好,那便開始打掃吧?!闭f話的同時,翠蘿寒一塞手里的笤帚,轉身道:“莫以為吾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豪門小姐,需知幽篁秋水,不過我姐妹三人所居,清潔打掃,亦是時常為之。桓正修雅,有勞去采買一些床單被褥之物?!?p> 桓正修雅點點頭,道了聲是,身影已極快的速度消失在了穆府內,竟還用上了輕身之法。
“穆瑜,你先去打掃客房,稍后吾來整理?!?p> “哈,是?!蹦妈ぽp笑了一聲,看著那道倩影,搖了搖頭,又抬頭看上了天上的火燒云,此時腦海里莫名的想起一段話,那是前世看的小說里的一段——
那些人前白衣飄飄仗劍走四方的大俠,也要為一日三餐費神。那些看似不食人間煙火的漂亮女子,也會有這樣那樣的小肚雞腸。那些耀武揚威的一方諸侯,也有打落牙齒和血往肚子里吞的憋屈。只不過最終還是作罷,少年郎的江湖夢,能多做一天白日夢都是好事。
本就是傍晚的時辰,幾人這一打掃,便是入了夜,偌大侯府,三人也僅僅整治出了幾間客房,讓幾人不至于打地鋪。
而就在幾人收拾好后,夜色里,有一人走了進來,皮膚黝黑,站在黑夜里幾乎叫人看不出來。
手里提著小菜、酒肉。
“真意之主告訴我,我們現(xiàn)在需要休息,痛飲一番?!笔ゾ炕问幹掷锏臇|西說道。
喝酒,吃肉,一夜開懷。
穆瑜醉眼蒙眬的趴在桌子上,瞇著眼,第一次有了心安的感覺。
此心安處,是吾鄉(xi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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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園里,傍晚時同一片火燒云,夜里也是同一輪明月。
羲皇和杜清方對坐,一君一臣,賞著月,說著些辭賦,君臣和樂。
而就在此時,一封密報送到,羲皇拆開一看,面上笑的更開心了,不僅如此還將密報轉到了杜清方的手中。
杜清方接過來一看,上面赫然正寫著穆府轉手之事。
“陛下,這……”杜清方心中有些疑惑。
“好啊,好啊?!濒嘶曙嬃艘徽寰?,“想不到,竟然還有人存世,杜卿,你說,朕將穆妃放出冷宮如何?”
杜清方心中一驚,連忙后退躬身道:“此乃陛下家事,老臣不敢過問?!?p> 看著杜清方誠惶誠恐的模樣,羲皇笑了,笑聲頗大,回蕩在御花園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