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一片枝葉凋落的小竹林,前面不遠就是郭大的家了,遠遠的就看到郭大和他父親正在砍伐竹子,那正是他老郭家的竹林。
看見了伍浩的到來,郭大連忙和自己的老爹說到:“老爸,今天就砍這些了吧,嗯,我覺得差不多應該夠了?!?p> 看見伍浩來了,郭老爹先是回應了一下伍浩禮貌的問候,又轉頭沖著郭大吼道:“差不多個屁,我再砍幾根,你和小浩先回去玩吧,你們哥倆好久沒有聚了,今天就好好聚一聚,去喊你媽弄幾個菜,再去你伍二爺家,把他們二老請上,晚上小浩就在我們這里吃個飯,我們喝兩口!”
郭老爹高興的接過伍浩給敬上的卷煙,掏出打火機吧嗒一聲就給點上。在郭大眼里,自己老爹這一張變色龍一樣的老臉,完全是演藝界人士的楷模。
不過,現(xiàn)在也不是計較變不變色的時候。
郭大高興的大聲答應道:“嘿,得嘞!我這就回去讓媽弄上點臘肉,點上一些豆花,耗子喜歡吃那個!”
說著就推著伍浩,向百十米外的家里走去。
伍浩有些尷尬,在村里,很少有串門吃飯的。
玩在一起玩,到了吃飯的點上,一般都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但郭老爹的熱情也不是作假,伍浩只好答應著和郭大一起往家里走去。
郭大的家也不算寬裕,橫向四間大瓦房,豎向三間廂房,一間做廚房,一間做雜屋,還有一間是農村特有的豬圈加衛(wèi)生間。
還沒有到家,郭大就大聲喊了一句:“小月,耗子哥來了,你去洗點臘肉再泡點豆子,爸爸說晚上請耗子他們一家來喝酒!”
轉角走出來一個衣著干凈的女人,手里還提著一把菜刀,應該就是郭大嘴里的小月。好奇的抬頭看了一眼伍浩,又趕忙低下頭,答應著走了回去了。
“耗子,小月是我爹在隔壁益云縣那邊給我娶回來的媳婦,還不熟悉,有點害羞,你別介意哈!”郭大扭頭給伍浩解釋了一句。
“呵,你這媳婦不錯,都這么聽你的話!”
“那是,你不看我是誰!”
“你媳婦老家是南疆的?”
“就是山那邊,彩云縣紫云鄉(xiāng),雖然跨省,但真不算遠?;啬锛业脑?,坐縣里去大昭的客車也就兩個小時多點就到了?!?p> 兩人邊說話,就來到了郭大的家門口。
小月已經(jīng)搬了兩根凳子出來,不一會兒,一個虎頭虎腦的小孩晃晃悠悠的串出來,抱著郭大的褲腳不放,
郭大彎腰把兒子抱起來,抗在肩膀上,就給伍浩介紹道:“這是我兒子,大名我爸爸取的叫郭小飛,小名是我媳婦取的叫飛飛?!?p> 又輕輕的拍了一下兒子的屁股,指著伍浩介紹到:“來,兒子,這是你浩伯伯,快叫人?!庇謱χ眿D說道,“小月,你就叫浩哥,從小他就是我們村子里的孩子頭!”
伍浩咧著嘴,從褲兜里掏出了一個小巧的變形金剛玩具,抬手逗弄著這個胖乎乎的小孩,引得四歲多的郭小飛笑呵呵伸著手討要。
這時,小月上來把兒子抱了下來,小飛飛拿著伍浩給的玩具,就高興的到一邊玩去了。
“你小子福氣真好,老婆漂亮賢惠,兒子聰明乖巧!”伍浩有些羨慕的看著郭大。
“嘿嘿,我老爹一直都在說早生栽秧早打谷,早生娃娃早享福!”郭大有些溺愛的看著在地上玩的起勁的兒子。
“來,抽根煙!”說著伍浩給郭大又點了一根煙。“我郭大娘呢?”
“我媽可能去打麻將去了。”說著郭大又轉頭對著小月說道:“小月,你去找找老媽,說爸爸讓她回來弄飯了!”
“等媽媽多玩一下嘛,我先做著就是了!”小月回答道,“那浩哥你們坐,郭大你看著一下飛飛,我先去洗臘肉!”
“嗯。小月你忙,不用管我!”伍浩站起來,客氣的和小月說了一句。
重新坐好后,伍浩就和郭大漫無目的地聊著天。
說了一會,郭大突然問了一句:“耗子,你現(xiàn)在退伍了,有什么打算沒有?”
伍浩搖搖頭,“打算,我也不知道我能干什么!”
“出去打工?。÷犝f你兩個哥在渝州那邊混不錯啊!”郭大又呼了一口煙,看似隨意的說道。
“我暫時還不想出去,在外面呆了這么多年了,也算是呆夠了,你知道的,我爸爸身體也不怎么好,我想暫時在家多陪一陪他們?!蔽楹坡朴频恼f道。
“哦,不想出去啊,那你在家準備干嘛?種莊稼?”郭大有些驚訝,“你還知道稻子怎么插秧么?出去,出去!到時候我陪你一起,我們兩個一起混,比在家掙得錢多!”
伍浩也沒有在意郭大強烈的“離家出走”意愿,吸了一口煙,說道:“可是我真不想出去啊,我知道外面肯定比在家能掙錢。但我覺得就算在家里,只要肯干,怎么就不能掙到那一份汗水錢了?”
“屁!你看老子,老子在家辛辛苦苦的干了這么些年,也就那一片茶園能賺一點。其余的,還能掙什么錢?這年頭,沒有錢啊,寸步難行!”郭大有些激動的說著,“這個狗屁村子,你又不是沒見著,又臟又亂又窮!窩在家里難受的很!”
“我真不相信,要過好日子就非得要出遠門打工,實在不行,我們縣城也可以啊,來回也就半天時間,照顧家里方便的很!”伍浩也不是非要和郭大爭一個輸和贏,只是順口懟了起來。
“喲呵,你還不相信,不怕你這兩年當了兵,但社會就是這么現(xiàn)實!”
“你看看我們金子灘能出產(chǎn)什么?趕一個集都要走上一、兩個小時!”懟起人來的郭大,也毫不認輸,這些年可把他憋壞了。“你說去青山縣城?那破縣城有什么工作?我覺得要么是廣州,哪怕是渝都都行!那些才是大城市!”
伍浩叼著煙,斜著眼看著郭大說道:“不走出去就沒有出路,我也相信這是對的。但只有走出去是唯一的出路,我也覺得不完全對。我們這一輩人難道一定要拋家棄子遠走千里才能掙錢?嘿嘿,郭家老大,恐怕這也不見得吧!”
說完,又陰陽怪氣的說道?!拔铱创遄永锬男┏鋈ゴ蚬み@么多年的,也沒有幾家重新修房造屋的,恐怕出門打工也不是說的這么美好吧!”
“出去打工總比在家里伺候莊稼強,每月的收入千把塊錢,總是有的吧!”郭大不服氣的說道。
“千把塊錢!那是拼命的錢,你看看二娃、狗子他們,一個二個初中都沒有畢業(yè),去了在外面能干什么?這個社會,別說沒有文化,就是文憑低了也要吃大虧,我自己的就是最好的例子!”伍浩越說越低沉,要不是文化程度不夠,自己至于現(xiàn)在就回來么!
“沒有文憑,也有沒有文憑的活法,我就不相信城市里面一切都是要文化人才能干的活計,總有那些適合的我們的活計。”
“有啊,聽說以前的時候,渝州那里有個特色的職業(yè)叫棒棒軍。你干不干,每天就是幫人背包抗貨抬東西,爬坡上坎做苦力,一次能掙一、兩塊錢。”
“那也比在家里強多了,一天做上五十次就能掙到一百元,一個月就是三千個大洋,不少了。我爸爸的那個茶園一年,辛苦一年才能剩下多少?”郭大對于伍浩對他打工夢想的詆毀很是生氣,昂著脖子據(jù)理力爭的說道。
“屁個三千,房租、水電、伙食不要錢?生病住院不要錢?你以為城市就是那么好混得?”
“老子身體好,能得什么病!房子租差一點的,吃差一點,總要比家里剩得多?!?p> “是呀,用血汗、用命去掙錢,多少也要比在農村伺候莊稼剩下的要多一些,那你知道你爸爸的病是怎么來的么?”伍浩撇著嘴,歪著腦袋問道。
“他那病,不就是年輕的時候在生產(chǎn)隊用力用太狠了么!現(xiàn)在老了,才發(fā)現(xiàn)以前留下的病根都暴了出來?!惫笳f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小。
“你還知道年輕的時候太過于拼命會留下后患啊,那二娃、狗子去了城里拼命,留下了身體的隱患,今后怎么辦?你告訴我,老了怎么辦?現(xiàn)在去掙賣命錢,老了拿錢去買命,就怕現(xiàn)在掙的拿一點錢,不夠買到老時候的半條命。”伍浩輕輕的嘆著氣說道。
郭大的老爹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了,覺得還是伍浩的道理符合自己的心思。
“說的好,還是小浩懂道理,這個臭小子,一天到晚就想出去打工,要不是小月和飛飛攔著,恐怕早就奔出了這金子灘,老二不就是偷偷的溜了么?唉……現(xiàn)在的年輕人吶!”
按以前的說法,打工!資本家的錢有那么好拿的么!
正當金子灘的郭家一副雞飛狗跳的時候,在小河村的辦公室里,周偉將自己有些肥胖的身軀又一次挪了一挪。
現(xiàn)在的周偉完全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作為一名有理想、有抱負的新青年,周偉現(xiàn)在最大的目標就是迎接明年新一輪的國考。
兩年的基層服務經(jīng)歷自己已經(jīng)完全足夠了,但沒有一個漂亮的成績,想在全縣的大學生村官里面脫穎而出是一件難度系數(shù)很高的活計。
想著其他兄弟鄉(xiāng)鎮(zhèn)的村官們,有的有漂亮的成績,有的有漂亮的……
唉,不管了,先踏實做好自己!
想到這里,周偉再一次埋下腦袋投入到工作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