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奴。這份工作并不好做,純純的重體力活,遇上這樣的冬天,就要沒日沒夜地挖,一朝燃坑坍塌,基本沒有活路。但工錢是其他體力活的兩到三倍。所以會來做坑奴的都是窮苦人家的,基本都指著這一人養(yǎng)活全家。若萬一不幸坑塌了給埋在了下面,條款里明確寫了對應(yīng)的補償。
燃坑坍塌大部分都屬于天災(zāi),坑奴與雇主簽訂的契約里有詳細的條款,所謂坑奴死契,正是因為有這一條。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那幾個坑奴扔下溫顧青逃跑,哪里是怕?lián)熑危瑸榱司褪墙o家人的那筆巨額撫恤金。而他們認知里的巨額,對溫家算不得什么。
溫顧青長年外在忙活,時常睡在燃房,敢上燃坑忙,經(jīng)常一連幾日都睡在距離燃坑不遠的某個石室里。十天半個月未歸家都屬于正常。但敢上近日溫家要給她選婿。沒過兩三日,溫家主慕色了幾位不錯的女婿候選,便差人去把溫顧青喚回來商量,畢竟選的是她的夫君。怎料,溫家侍從燃坑燃房一個個一間間的找,愣是沒找著他們少主。最后一個見著她的燃房管事說:少主三日前去了二號燃坑。侍從這才火急火燎地往燃坑去,結(jié)果發(fā)現(xiàn)燃坑塌了!趕緊回去稟報。
這可把溫家上下?lián)膲牧?,?lián)挖了兩日,才把里面已經(jīng)斷了氣的坑奴挖出來,不止人數(shù)不對,還全都是男的。一片嚎哭聲中,溫家家主坐在輪椅上凝重地沉著臉。
少主失蹤了!溫家沒了溫顧青,燃房和燃坑都亂作一團。
另一邊雨啼石的某間石室里,一女子躺在床上閉著眼睛一動不動,雙腿用厚厚的夾板固定,一男子輕輕解開她的領(lǐng)口,手起針落。
時間來到一個月后,足足一個月,溫顧青才醒過來。她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畫面,是帽子下清秀的半張臉,略微偏瘦。聽到的第一個聲音,是那薄唇微張道:“姑娘且先不要說話,將這碗藥喝下。”
溫顧青動了動手指,沒抬起來,她癡癡地望著眼前人,哪怕只見到半張臉。她卻一瞬間懂了什么是情愛。
接下來的日子,涼赤薄整日為溫顧青施針換藥,遞水喂飯。盡管他小心了再小心,也難免會有些肢體接觸或看到些不該看的東西。溫顧青遲來的少女心思,一發(fā)不可收拾。
又一個多月,溫顧青終于可以下床了。她如小孩子第一次學走路一樣,低頭看著腳下,張著雙臂,栽載歪歪,一點一點地往前挪。
“呀!”一個重心不穩(wěn),溫顧青向前撲去,而早已經(jīng)站在那里的涼赤薄雙臂一伸,便輕而易舉地接住了她。撲在心怡之人懷里,溫顧青瞬間紅了臉,連帶著耳朵一起跟熟透了似的。卻在這時,頭頂傳來一句:“姑娘傷已好,回去后勤加鍛煉,正常行走應(yīng)是不成問題的?!?p> 這句話如同一盆涼水從頭潑下,溫顧青愣住了,然后手抵著涼赤薄的胳膊借力站起身。
難以置信道:“你是趕我走?”
涼赤薄道:“姑娘離家兩月有余,家人定是擔心的很。”
“你趕我走?”溫顧青仍然不敢相信,但不等涼赤薄說話,她又道:“好,我回去,但是我這樣怎么回去?”
涼赤薄道:“我送你。”
“好?!边@回溫顧青答應(yīng)的痛快,這段日子孤男寡女朝夕相處,既然給她療傷,又愿意送她回去,溫顧青不相信他對自己一點感情都沒有。
于是二人不日啟程去夜寒石。此時溫家不少燃坑停工,燃房的黑燃早已售空。事故身亡的家屬得了賠償,失蹤坑奴的家屬依舊不依不饒地整日鬧,說什么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沒了溫顧青的溫家,只有家主能長事,卻又年長身殘,根本顧不過來。
當涼赤薄推著輪椅把溫顧青送回來,簡直就是整個溫家的救星。
一老一少坐在輪椅上抱頭痛哭。
“顧青你這腿~”激動過后見溫顧青也坐著輪椅,溫家主聲音顫抖。
“無礙,多虧了涼藥師搭救,還為我療傷治病,這些日子我下不得床,生活起居全靠涼藥師貼身照顧?!?p> 溫顧青這話說的吧,就很難讓人不遐想。別說旁邊的人,就連溫家主都不禁抬頭看向站在溫顧青后面涼赤薄。
溫家主雙手抬起低頭行禮道:“多謝涼藥師對小女的救命之恩?!睖丶冶娙烁煌卸Y。
“快不必?!睕龀啾∩锨巴献丶抑鞯氖值溃骸皽丶抑鞑槐乜蜌?,救死扶傷乃醫(yī)者藥師本份。何況溫少主福厚,吉人自有天相?!?p> 涼赤薄話說的好聽卻客套。
溫顧青道:“涼藥師一路也累了,父上給涼藥師安排下房間休息。”
“是是是,你瞧我太高興,給疏忽了?!睖丶抑鱾?cè)頭對旁邊的侍從道:“快去,把主室旁邊的那間石室收拾出來,備好熱水?!?p> “且慢!”侍從才剛一轉(zhuǎn)身,聽涼赤薄這一句,便停下了。涼赤薄接著道:“不勞溫家主費心,我這就回去了?!?p> 溫家主擺擺手,發(fā)愣的侍從趕緊跑去完成任務(wù)。溫家主又道:“涼藥師莫不是瞧不起我溫家,雖然我溫家近日出了些狀況,豈能讓救命恩人連口熱茶沒喝就走?!?p> 涼赤薄見這架勢,今日便是走不了了,想著明日找個理由再走便是。但這一留便不是一日。
起初,溫顧青傷勢未愈突然喊著腿疼的要命,見那滿頭大汗痛苦的模樣不似裝的,涼赤薄只能留下來繼續(xù)給她醫(yī)治。后來她又說溫家主舊疾纏身,讓涼赤薄幫忙看看。再然后,溫顧青好不容易見好的雙腿,在鍛煉走路時不小心又摔斷了……總之涼赤薄甚至覺得自己是災(zāi)星,到了溫家后,溫家人各種受傷生病。結(jié)果就是一個多月過去,他愣是沒踏出溫家半步。
講到這里,一旁聽故事的小葵突然道:“這溫家就是不想他走吧?”
“你瞧一個孩子都聽的出來。奈何他涼赤薄揣著明白裝糊涂!”傳音嘆了一聲后接著講。
這溫顧青對涼赤薄的感情,就差大聲喊了,別說溫家上下,就隨便長個眼睛的都看的出來。但這涼赤薄的心思實在難琢磨。
終于溫顧青憋不住了,某日她便跟溫家主說了要與涼赤薄成親的事情。反正溫家要擇婿,涼赤薄救了她的命,既無以為報,自當以身相許。
要說這溫家住對涼赤薄救顧青一事是心存感激,但擇婿,擇是整個溫家的未來。一個來自雨啼石的小藥師,合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