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淤泥上漂浮著一排樹枝碎木,像是一架塌了的木橋,看起來實在不穩(wěn)當。橋的一頭,一個黑色的毛球急的直打圈,另一頭暗的什么都看不清。
然而,浮橋中間一個模糊黑影帶著隱約的白光,緩慢地向前爬行。
蕭毓提著息,為了增加受力面積,她整個人趴在木板上,大氣不敢喘一下,小心翼翼又忐忑不安。她傷痕累累的手抓著手邊的另一塊木板用力一推,木板劃出去,浮在泥潭上,搭成這浮橋的最后一塊。蕭毓知道夜雨川就在前面,一塊木板的距離,只隔著不到一米高的雜草,她卻連夜雨川的腦瓜頂都看不見。周圍寂靜的仿佛能聽見金蛾振翅的聲音。
“夜雨川……”
蕭毓又喚了一聲夜雨川,整個淵沼上空就跟著回蕩著一聲接一聲:“夜雨川、夜雨川、夜雨川……”
躲在雜草里的金蛾好似受了驚,轟的一下飛出,一閃一閃地飛向漆黑的上空,宛若滿天金燦燦的繁星。只可惜這般美景卻并不符合此刻的氣氛,也尚且無人欣賞。
不過借著金蛾飛起那瞬間的光亮,蕭毓欣喜地看見了雜草后的背影。激動的一時沒控制好力度,手下的木頭嘎吱一聲斷了,手直接插進了淤泥里,拽出手的同時,重力一偏,身下的并排的兩根粗樹枝跟著向一邊轉(zhuǎn)動,蕭毓整個跟著滑了過去,眼看著就要掉進沼澤里,蕭毓靈機一動反手扯著背后的斗篷甩向另一邊,又立即扯掉身上的獸皮也扔過去,寒冷瞬間侵襲,淹沒了她身上最后的那絲溫暖,同時身體隨著樹枝轉(zhuǎn)動又緩緩地斜了回來。當身體接近水平的一瞬間,蕭毓三兩下爬到了前面的木板上。后面枯木滾了半圈又浮了上來。
雙手扯開雜草,夜雨川的背影終于出現(xiàn)在眼前,而此時淤泥已經(jīng)沒過了他的腰間。蕭毓掏出懷里發(fā)光的石頭,石頭粘了她的血,血色沿著黑色的絲線蔓延開,原本透明石頭中間墨汁一樣的絮狀的絲,此刻像空血管迅速充滿了血,看著如同人體的毛細血管一樣,使得整塊石頭原本白色的光突然變成了血紅色。
石頭吸了她的血?蕭毓嚇得差點把城心石丟掉,但是她不能,甚至不容她多想,她現(xiàn)在只害怕這光變了顏色是否還能將夜雨川喚醒。
而夜雨川的身體還在不停下陷。
“夜雨川,你醒醒!”
蕭毓一把撤下夜雨川的帽子,努力伸長手臂越過他的肩頭,讓夜雨川可以看見石頭的光。她近乎祈求的語氣道:“夜雨川~你醒過來,醒過來,再不醒來不及了~”
石頭的光在吸食了蕭毓的血后暗了許多,蕭毓趴在木板上,她努力地往上拽夜雨川,用了所有的力氣也無法阻止他繼續(xù)陷進淤泥里。身下的木板跟著向下陷,她依然死死地拽著夜雨川的胳膊不放。
……
在幻境中,夜雨川躲在一個狹小又漆黑的空間里,透過細小的縫隙,他看著一群人踢倒了門板闖進來,緊接著一個把刀架在一個婦人的脖子上,輕輕一劃,婦人就倒在了血泊里。他喊不出聲音,也動彈不得,只有憋的通紅的眼睛,被洶涌眼淚模糊了視線?!疤印边@是婦人生前對他說最后一個字。他感到深深的悲傷和絕望,可這婦人是誰?自己為何淚如雨下?這里是哪?他腦海里充滿著疑問,又不知如何逃出這禁錮著他的狹小又黑暗的空間,耳邊雨聲很遠,很遠……
“夜雨川!”
“誰?在叫誰?”那聲音也很遠,從后面?zhèn)鱽恚伤麩o法回頭,也發(fā)不出聲音來回應。
“夜雨川!”又是一聲。
“你到底是誰?夜雨川是誰?我是誰?”他在狹小的空間里掙扎著。
“夜雨川!”這一聲仿佛近了許多。
“夜雨川?”前方突然出現(xiàn)一個光點?!笆俏遥沂且褂甏?!”狹小的空間塌陷瓦解,他從里面掙扎著逃脫出來。是蕭毓喚著他名字的聲音,將他從塵封的往事中拉了出來。他聽的見身后蕭毓的聲音,她喚著他的名字好長時間。她叫他醒過來,她在想辦法救他,她沒有哭,但她聲音顫抖,她……
可夜雨川依然深處一片黑暗之中,動彈不得。他甚至清楚的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情況,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無法說話,只能任由自己不停下陷。他也沒想到,一個大意,竟被這淵沼之地的迷霧引了進來。此刻他只能看見眼前不遠處的一個星星點點的光亮,他的意識知道那光亮便是沖破這幻境的關(guān)鍵,夜雨川試圖沖破這迷霧幻境,只差一點點就一點點,那個光亮正越來越亮。
忽然眼前的光亮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亮起了紅光,起初他以為這又是什么新的幻境,但蕭毓的聲音突然盡在咫尺。
“你不是城心石嗎?吸了我的血怎么反而不好使了?把他喚醒!你把他喚醒!夜雨川你醒一醒……”
吸了血的城心石?這紅光是城心石!夜雨川瞳孔收縮聚焦,身體開始有了知覺,他試著動了動胳膊。然后不太靈活地扭過頭,對上蕭毓抹的黑一塊紅一塊的小臉。那雙碧藍色的瞳孔依舊清澈,反著金閃閃的星星。
說好的護她周全呢?
夜雨川問心自問,突然有種沖動,要將這淵沼之地毀于一旦,什么金衣蠶通通跟去消失吧,成為真正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