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音強忍著惡心,完全是靠著長年積累的自制力支撐著,才勉強沒有暈過去。屋子里除了五爺爺和昏迷的夜雨川,都嚴(yán)嚴(yán)實實地捂著口鼻躲到離湯鍋最遠(yuǎn)的角落里。左三爺爺干脆一個沒忍住直接沖了出去,緊接著就聽外面一陣干嘔聲。傳音這才總算明白了眾位爺爺和婆婆聽到五爺爺?shù)臅r候為什么是那種反應(yīng)。
五爺爺一手捏著夜雨川的嘴,迫使它被動地想開著,另一只手將那鍋還滾燙的,不止冒著黑氣,還同時冒著泡泡的五蝠湯灌進夜雨川嘴里。這畫面著實可怖,傳音實在看不下去,別過頭,發(fā)現(xiàn)其他人早已經(jīng)背過了過去。
要知道五爺爺這人出了名的熱情好客,但他的住處為何一個人都沒有?連個侍從藥童都沒有。因為他見誰都要留人家吃了飯再走,不吃不行的那種,連侍從都不放過,更不用說藥童。什么蛛珠還豬湯?。∈裁次浀冻闰硷灠?!什么肝膽襄爪飯啊……眾位爺爺們和婆婆都曾經(jīng)深受荼毒,要不也不至于一個個老的快成精的藥師聽聞五爺爺還能嚇成這個臉色。就說今天這五蝠湯,光聽著沒有菜單就倒還挺吉利,一但你聞到了氣味看了那顏色,真可謂是五彩斑斕的黑,被五爺爺?shù)氖炙囋忈尩牧芾毂M致。那味道就更不用說了,反正能讓人立馬就明白是哪個蛛,哪個螞、哪個蚣。從前左三爺爺不信,喝了口那蛛珠還豬湯后連著吐了整整一個月。
過了片刻,十爺爺回頭,僅瞥了一眼又趕緊轉(zhuǎn)回來面壁,道:“五哥,怎么樣?有把握么?”
五爺爺把最后一點綠了吧唧黑不溜秋的湯汁都倒進夜雨川嘴里,道:“就差那么一點兒。”
大家一聽,都跟著緊張地回過身,邁出去的腳步又被那五蝠湯的余味給逼了回來。
二爺爺?shù)溃骸澳闳舨恍芯妥岄_,還給他灌什么湯,你那湯喝了不死也得沒半條命?!?p> “非也非也,我是說就差那么一點兒,毒入心脈。”五爺爺背著手,挺著他圓鼓鼓軟塌塌的大肚子,道:“川兒可是我一手帶大的,我怎舍得害他!”
這話右三爺爺聽了都直搖頭,就用他做的那些東西養(yǎng)活,夜雨川能活到現(xiàn)在,實屬萬幸了。
五爺爺接著道:“神石保佑,川兒有福!還好我?guī)Я诉@精心熬制的五蝠湯,本來不敢說,但喝了這湯后,不說十成把握,八九成老五我尚且是有的。”
傳音一聽,心里懸著的大石頭總算落了地。這五爺爺?shù)臏?,味道比毒藥還嚇人不知道多少倍,確實令人生懼,光聞著就差點把他熏的暈過去,但這藥效也當(dāng)真是驚人了!
羌伯見那湯鍋還冒著黑氣,實在忍不住,趕緊抱起來嫌棄地扔了出去,門口左三爺爺一回頭,正好見那湯鍋飛出來,一個閃身又鉆進屋子里,那速度快的,暗影怕是也就這個伸手了。
一進屋左三爺爺便問道:“咱們長石怎么樣了?”
“死不了!”五爺爺抬頭打量了一眼傳音,一撇嘴又轉(zhuǎn)向溫溫,眼神自上而下這一掃,便道:“就你了,把川兒扛起來,跟我走?!?p> “慢著!”二爺爺突然出來阻攔道:“我之前看的時候明明已毒入心脈,我不可能看錯?!?p> 五爺爺好似是對著二爺爺翻了個白眼,懶得和他解釋,直接伸手把夜雨川胸前的衣服扯開的更大,就是你自己看的意思。
二爺爺湊上去一看,這黑斑確實距離心口還有一點點就一點點距離,迅速探上夜雨川的手腕,脈象和他上次確實有所不同,二爺爺十分困惑。
“行了,別看了,你再多看一會兒,川兒的命就搭這兒了?!闭f著,五爺爺朝溫溫一擺手,溫溫輕而易舉地將夜雨川抱了起來,跟在五爺爺后面出了房間。在溫溫懷里,夜雨川都顯得格外小只。
傳音趕緊跟了上去道:“五爺爺,雨川這毒要多久能解?”
其他人也都跟了出來。
五爺爺?shù)溃骸吧僬f半月,多則……不好說?!?p> “這么久?”傳音眉頭皺的緊。
五爺爺?shù)溃骸安痪美?!也不瞧瞧這不要命的小子中的什么毒?!?p> “是是是!”傳音立馬點頭哈腰。而說話間幾人已經(jīng)到了研藥坊的大門口。
七婆婆突然拉住溫溫的胳膊道:“把長石送去立馬就回來,知道嗎?”
溫溫點頭,跟著五爺爺邁了出去。
傳音又道:“五爺爺,若雨川醒了,可否傳個信?”
五爺爺像沒聽見一樣,腳步停都沒停頓一下。
七婆婆拍拍傳音的肩膀道:“你就別想了,進了五哥藥室,不死、不活是出不來任何消息的?!?p> 左三爺爺插嘴道:“五哥見著個疑難雜癥跟見親兒子似的,更別說是比親兒子還重要的長石,就是你中了淵毒,他也定能為了給你醫(yī)治廢寢忘食地餓成個瘦子。當(dāng)然啦,最后是死是活不好說?!?p> 傳音嚇得差點沖上去,好在此時十爺爺?shù)溃骸澳惴判?,五哥他雖然是個藥瘋子,但雨川對他來說不是一般的重要,定能解了那淵毒。”
傳音眉頭依然皺的緊,現(xiàn)在他倒不懷疑五爺爺?shù)哪芰Γ皇锹勚諝庵袕浡奈弪饻臍馕?,他是?dān)心夜雨川餓死。卻殊不知夜雨川可是在五爺爺那里住了三年。
此時二爺爺還沒想明白兩次脈象不同的原因,難道是那五蝠湯!他可不相信那惡心的東西有這么大功效,剛想問個究竟,一抬頭發(fā)現(xiàn)五爺爺早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連同溫溫和夜雨川一起消失在黑暗的石道盡頭。
碰見傳聞中的淵毒,五爺爺擔(dān)心中多少還有點兒壓抑著的興奮,只不過他總感覺自己好像忘記了點兒什么似的,想來想去,怎么也想不起來,干脆也就不想了。目前救夜雨川和研究淵毒才是最緊要的事情,其他的什么事情管它呢,忘了就忘了吧。
而現(xiàn)在站在研藥坊里的眾人也似乎都忘了一件事情,啊不,他們是忘了一個人。
夜雨川的藥室內(nèi)室里,木桶依舊冒著熱氣,里面坐的姑娘緩緩地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