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灘殷紅的血跡像癱軟的鰻魚一樣滑動攤開，綿延稠密，腥臭鮮麗。沃斯頓站在那兒，看著四周倒下的那些人，看著那顆綿軟惡心的頭顱拖著血鏈在張著嘴，那具身旁從肚子劃開到頭頂?shù)氖w被自己灑出來的白花花的腸子包裹著。
小克還像只受驚的小貓蜷縮在艾瑪?shù)膽牙铮慌缘牡罓柭靥K醒過來，他跌跌撞撞地走過來，驚嚇地看著這番場景，過去安慰小克。
金與沃斯頓呈對角線站在那兒，他看著艾瑪，他的妻子以一種堅毅而又陌生的眼神看著他，緊接著轉而繼續(xù)看著小克。沃斯頓與金對視著，對視著。
1.
羅茜站在門口，看著他們一行人出現(xiàn)在遠處。
“天哪，沃斯頓...”她看著滿身是血的沃斯頓，眼神可怕的像是惡魔，“發(fā)生什么了...”
“沒什么。”沃斯頓并沒有看向羅茜，他徑直向前走去。
羅茜默默地跟在他們身后。
沃斯頓回到自己的房間，默默地關上了門。
2.
小木屋的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矮小的平頭年輕人躡手躡腳地走出來，開始沒命似的跑起來。
3.
“你怎么回事?！苯痍P上房門，沉住一口氣問道。
“什么怎么回事？”艾瑪正在收拾醫(yī)藥品。
“你看看現(xiàn)在的你，似乎像是找到了一份新工作。”
“我只是找到了真正的自己，”艾瑪抬起頭來看著金，“我不再是那個被你家暴后還為你說話的艾瑪了。”
“你想賴沃斯頓是吧？你喜歡他對吧？”
“我一直很喜歡他?！?p> “你看看你，從我回到這里時，我見到的第一幕便是你與沃斯頓擁抱，然后你又那么關心他那小女兒，作戰(zhàn)的時候還有頭有腦地讓弗蘭克去做這做那，還會反擊別人?！?p> “是?！卑敍]有多說什么，她冷冷地回復道，繼續(xù)整理著，“沃斯頓讓我知道我也有很棒的生存能力，他讓我知道團隊合作的重要性。還有小克，我只是想要彌補我的流產帶給我的痛苦罷了?！?p> “你以為你的流產我不痛嗎？”
“不，你當然不。你只知道發(fā)泄在我身上?！卑攲⑹种械乃幤糠旁诓Ａё郎?，發(fā)出清脆的一陣撞擊聲，“你只是個懦夫，你只會借著酒麻痹自己再發(fā)泄在我身上。我不想再為你隱藏什么了?！彼钟械讱獾卣f道。
金大步走上前來，他按住艾瑪?shù)募绨颍骸鞍?，你有沒有想過我可以是比沃斯頓更優(yōu)秀的領袖？他現(xiàn)在崩潰了，他因為妻子的事已經(jīng)崩潰了！想想他以前做的事，讓我去做臥底，遲遲不肯開戰(zhàn)使黛琳娜與琳恩被迫分開這么久，現(xiàn)在又與卡森等人烙下矛盾。他根本不是一個合格的領袖?！?p> “他是。他使整個家庭變的堅強?！卑斔﹂_他的手，徑直走到門口，她轉過身來看著金，“要知道，我從一開始就投票給沃斯頓?！?p> 4.
沃斯頓回到房間，無措地蹲下身，他從喉嚨管中發(fā)出些許嘶啞的低吼聲，接著喃喃著：“不。不。不！”
他神情恍惚地站起來，頹廢地打開檀香盒看著那條項鏈。最終，他輕輕地將盒子關上，脫下身上滿是血跡的衣裳，徘徊在這個狹小的空間。一陣輕柔的敲門聲，羅茜擔心的聲音傳出來：“沃斯頓，杰羅米帶伊德找到了些衣物，你要不要換一下?！?p> “沃斯頓，開門?！币恋碌穆曇魝鞒鰜?。
沃斯頓看著那扇白亮的門，打開了它。伊德看著他那張臉，他似乎突然經(jīng)歷了一個世紀的悲哀，血漬沾在他的胡須上，使他看上去格外嚇人。
“沃斯頓，換上衣服，把你的胡子剃掉。”伊德走進來。
“我不需要?！?p> “我沒有問你需不需要，我讓你照著這么做。”伊德拿著衣服的手筆直地伸出來，“你得重新審判一下自己?！?p> 沃斯頓慢慢轉過身，又突然轉回來對他說著：“伊德，我是個無用之人！我是個禽獸！我撕咬開一個人的咽喉，徒手扯下他的腦袋！”
“不?！币恋缕届o地說著。
羅茜似乎想要安撫沃斯頓，但伊德給了她一個眼神讓她不要亂動。
“你是沃斯頓，你是我們的領袖?！彼琅f平靜，似乎在勸說一個孩子。
沃斯頓只是搖著頭。
“沃斯頓，看著我，看著我。”
“伊莎死了，她被行尸分尸了...我唯一的女兒始終不愿意與我交流...”
“沃斯頓...”
沃斯頓突然兇狠地看向伊德：“你不懂！伊德你不懂！”
“沃斯頓，你所要承受的痛苦已經(jīng)過去了，會好了...”
“不，十三年了，十三年..”
“沃斯頓！”伊德朝他吼起來，“別再給我想這些東西，想想你接下來要為小克做些什么，哪怕只為她做些什么！”沃斯頓呆呆地看向他，接著沉思著點了下頭，接過了衣服，輕輕關上了門。
伊德松了口氣，和羅茜慢慢地走回房間。
“你不會對我們的孩子也這么兇吧？”
“你還想到孩子了？”伊德看著羅茜。
“嗯，我想要個女兒，然后我們叫她碧翠絲。”
伊德?lián)н^羅茜的肩，笑著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頭，緊接著表情又凝重起來。
5.
沃斯頓默默地換上干凈的T恤，他默默地如同傀儡般剔去自己的胡須。他看上去年輕了不少，但眼神中的傷痛卻使他無比蒼老。
他慢慢地走出房門，碰見了站在走廊的金，他麻木地沖他打了個招呼，便徑直走了。金看著他的背影，摸了下槍，默默跟了上去。
沃斯頓一路走到丁香花叢，他蹲在那，單手撫摸著那些還沾著露珠的花瓣。突然，他仿佛感到一片血珠染上花瓣。他擦了把眼睛，重新看著那潔白的丁香。
金站在他的身后，默默掏出了手槍，雙手前舉看著沃斯頓一動不動的背影。他的手有些微微顫抖，眼神變得像是臨死之人在給自己猛地壯壯膽去與死神搏斗。他的胸口的起伏程度開始變大，他調整著自己的呼吸，手卻抖地愈發(fā)厲害，他的額頭開始滲出緊張的汗珠。最終，他放下槍，自責地嘆了口氣轉過身。
道爾站在他的身后，直愣愣地看著他。
“我，我只是來練練槍法?！彼琶Φ財[起手來。道爾瞥了他一眼，快速地跑開了。
6.
黃昏時刻，小克終于從剛才經(jīng)歷的那些事中蘇醒過來。她睜開眼，看著外面絢爛的黃昏晚霞，慢慢地打開自己的房門來到道爾房間前。
道爾打開門，小克站在那，看上去那么的脆弱。
“陪我走走，道爾，好嗎？”
道爾看著她，將門關上，輕輕拉起她的手。
他們向著那片晚霞走去，道爾看著小克，猶豫了一會：“我想跟你講一件事，小克?！?p> 小克抬起頭看著他。
“我看見金，拿著槍想要射殺你的父親?！?p> 小克低下頭，脫開被道爾牽著的手，往前走去。
“科洛..克里斯汀娜里格斯！”道爾叫住她，兩三步追上她，“你得告訴他，他現(xiàn)在有危險?！?p> “他可以自己處理好的?！?p> “不，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崩潰了，你沒有感覺到嗎？他只是需要你的一聲‘爸爸’，事情就會好轉很多?！?p> 小克搖搖頭，她的眼睛有些泛紅了。
“但是克里斯汀娜里格斯，這是你的名字，不是嗎？”道爾看著她，“科洛，不，小克，你不要這樣對待自己與你的父親?！?p> 小克看著他，低下頭，默默拿開他的手說了聲不。
“科洛！你看到了他愿意為你做任何事，他愛你，你的心里也有他！這是你的父親，那么之間的隔閡只在于時間與傷痛，這些都可以沉淀下來的！”
他看著小克站在前面一動不動。
“做些什么，科洛，和他好好談一談，把你的心結解開，好嗎？”她始終背對著他。
“科洛，去嘗試一下，你或許會有擔心，有焦慮，有自責，你害怕回憶，害怕未來，你不知道怎么辦了，你想去談但是你不知道該怎么談。但是無論你怎么樣，我都會一直陪伴你，一直陪伴你，保護你，直到你成為你希望成為的克里斯汀娜里格斯。”
小克的身軀似乎顫抖了一下，她默默轉過身，淚眼模糊地看著道爾，嘴唇抿著卻仍然在顫抖：“道爾，不。情感會殺死人，情感會使你感到痛苦?！?p> “我愿意為你做任何事，你知道這一點的?！钡罓柋莸乜粗?，“去試試，科洛，好嗎？”
7.
夜幕初降，沒有一顆星，卻黑的透氣不沉悶。
沃斯頓的房門再次被敲響，他正抽著煙，聽到敲門聲后立馬熄滅了它，走上前打開門。小克站在那兒，看著他。
沃斯頓愣了一下。
“我可以進來嗎?！彼粗炙诡D。
“當然，當然。”沃斯頓急忙讓他心愛的女兒進來，隨即關上門，“你要不要...”他正想讓小克坐下，但是小克已經(jīng)坐在了他的椅子上。
他慢慢地坐在自己的床上，他看著低著頭的小克，也低下了頭。他們各自沉默了一會，小克絞著手指，咬了下嘴唇。最終，她發(fā)話了：“謝謝你?！?p> 沃斯頓猛地抬起眼：“小克...對不起讓你這么多年..”
“不?！毙】丝聪蛩?，“你沒有做錯什么。你知道的，我也知道的。”
她看向別處：“我只是對媽媽很抱歉。”沃斯頓抹了把眼睛，看著她：“她...”
“我告訴過你了，她死的很慘，但她死的很偉大。媽媽的死不歸咎于你，不歸咎于我，那些人才是行尸走肉，你不是，我不是。”她抽噎著，轉而看向沃斯頓，“這可能就是為什么我有心結。我不能理解為什么，你說這已經(jīng)是末世了，我們是同類為什么不能團結起來，總有人披著人的臉皮做著比禽獸還不如的事！而你，你也與人斗爭...”
“你認為我是禽獸嗎...”
“不。你是個騙子?！彼ò蜒劬Γ€(wěn)定了一下氣息，“你跟媽媽說過，只要項鏈還在，你就會找到我們，你沒有?！?p> “你怎么能在這個另我失望透頂?shù)氖澜邕€花了這么多年才找到我！”她突然放聲大哭起來，撲進沃斯頓的懷里。沃斯頓緊緊地抱住她，眼淚落下幾顆，聲音顫抖著說道：“我再也不會弄丟你了，再也不會了。對不起，對不起。小克，我愿意為你做任何事，任何事，你已經(jīng)看到了。”
她淚汪汪地抬起頭：“那你不抽煙了嗎。”
沃斯頓輕輕將她的小腦袋按在自己懷里，笑著搖搖頭：“不了，不了?！毙】擞致靥痤^抹著自己的眼淚，沃斯頓想幫她擦，被她拒絕了。
“誰告訴你我抽煙的?！?p> “伊德叔叔，他說你用煙頭燙自己?！?p> “可惡的家伙。”他們破涕為笑。
小克抹著眼睛，平靜了一會:“艾瑪喜歡你。”
沃斯頓突然頓住了，他低著頭沒有說話。小克看著他，沒有再說下去。過一會兒，她喘了口氣，再平靜了一會，說道：“我還有一件事要和你說?！?p> “金，”她看著沃斯頓，“今天道爾看見他端著槍站在你身后，你得留個心眼。他之前短暫地成為一小塊人的領袖，我對他沒有過多了解，我和媽媽一直形單影只，也不想依靠他人。但是你記住，不管怎么樣，你都是我心中的領袖，是伊德叔叔和羅茜的心中的領袖。是琳恩和黛琳娜心中的領袖。只是，這階段你太累了，你可以休息一會再重新考慮你是否適合當這么多人的領袖?！?p> “小克，如果只是我們，我們根本不需要領袖。有弱者在，便會有領袖?！?p> 小克點點頭：“我支持你，無論如何。但我也會審判你，提醒你，因為我是克里斯汀娜里格斯。我只是很討厭看見在沒有我和媽媽的時候你還能這么優(yōu)秀?！?p> 她慢慢地站起身，走到門口，沖沃斯頓一笑：“晚安，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