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如清冽風(fēng)鈴,岸上幾朵野花伏地酣眠。小克最終坐了下來,賽萬卡像是征得了什么不一般的同意,也立馬坐在她的身邊。
“塔婭娜,你先開個頭吧?”他試探性地問道。
“什么玩意?”塔婭娜纏著自己的辮子,摘了朵花別在自己的頭發(fā)上。
“你先開個頭,”賽萬卡看著她,“就當(dāng)給我一個面子吧!”
塔婭娜努了下嘴,不情愿地點點頭,又問道:“你要我唱什么?”
賽萬卡偏了下頭:“假使我年少棄世?!?p> “嗯,很應(yīng)景。”塔婭娜將花摘下又扔回地上。
小克默不作聲,她呆呆地坐在兩人中間,塔婭娜清了下嗓子隨即唱起來:
“假使我年少棄世請以綾羅綢緞掩埋我
讓我躺在嫣紅芬芳的玫瑰花床之上
讓黎明晨光伴我葬人河流
以真情愛曲為我餞行”
1.
所有人都默不作聲,寂靜的空氣卻仿佛安靜的火苗依舊燃燒地?zé)崃?。焦灼的氣氛滲入每個人的肌膚。伊德背對著眾人,羅茜站在他的身邊。艾瑪不安地踱著腳步,突然,遠(yuǎn)處出現(xiàn)了人影。
她立馬跑上前去,頓住看著沃斯頓,隨即大步上前抱住了她。艾瑪溫柔地松開他,看了眼旁邊的休斯。
“羅登呢?”艾瑪突然聲音變得低落下來。
沃斯頓悲傷地?fù)u搖頭,向前走去。
伊德馬上趕了出來,結(jié)實地?fù)肀Я艘幌滤?p> “怎么樣?”羅茜擔(dān)心地問道。
“一切按他說的做。”沃斯頓愁容滿面地吐出這句話,不敢再看向眾人的眼。
“什么?”休斯突然叫著。
“這是胡扯,這簡直是胡扯!”黛琳娜從人群底沖出來,“他殺了我妹妹!我們就不去反抗,就聽命于他?”
伊德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沃斯頓不知道怎么說,他無措地垂著擺著手:“我們打不贏的……伊德……我們只能聽從他的……我不能再讓更多人死了,我不能接受這些了……”
隱藏在里面的人沒有做任何表示,只是他們的神色潰散開來,像滴化開在濃墨中的血,與眾多深厚的愁積在一起。
“不,一定會有辦法的……”伊德不禁捂住額頭,“這不是我們要做的沃斯頓!”他突然轉(zhuǎn)身咆哮了一句,羅茜摟住他的手臂也是一臉的不可置信。
“我看見了,行尸。這已經(jīng)不是我們能用上次的辦法解決的數(shù)量了……”
伊德大口而緩慢地呼吸著,轉(zhuǎn)過了身,自言自語著:“一定有別的辦法,一定有別的辦法……”
沃斯頓沉重地嘆了口氣轉(zhuǎn)過身看見休斯,他的眼神是無底的空洞:
“我對你失望了,我對你太失望了?!?p> 2.
塔婭娜的歌聲停了下來,但猶如這溪流依然有清澈甜美的回浪。小克正在納罕這般動人音色,突然賽萬卡接著唱了起來。
“上帝將我化為道道絢爛彩虹
照耀著我的母親
當(dāng)她佇于我的虹霓彩橋之下
她方知我依然安好與您同在
生活不總是像你以為的那般并非那般
甚至得絕望灰暗的由她親手埋葬自己的孩子
猶如鋒利快刀下的短暫人生
好吧我想我已有足夠的時間”
這是一種深情的,略微低糜卻又仿佛參透這陽光的聲音,小克仿佛在幾個歌詞中聽到了拉塞爾的聲音,再一聽這歌詞,竟然默默地紅了眼睛,感到鼻尖一酸。這時,一段天籟般的合音擊打著她的心窗:
“假使我年少棄世請以綾羅綢緞掩埋我
讓我躺在嫣紅芬芳的玫瑰花床之上
讓黎明晨光伴我葬人河流
以真情愛曲為我餞行”
小克已經(jīng)沉醉在了歌聲里,但不久,她的眼前便出現(xiàn)了那曾經(jīng),種種回憶翻涌而出,她凝視著那條河,仿佛在清澈的河底能翻涌上她畢生所有的回憶。她思索著,思索著,她看見了一幢房子前崩潰的伊莎縮在沃斯頓懷里,沃斯頓緊摟著她,但無人察覺他也早已眼眶泛紅。她看見了站在她面前的伊德,在微風(fēng)中瀟灑冷漠,利落地抽出箭射倒追捕她的行尸,她看見了伊莎緊緊握住她的手,無力地親吻著她細(xì)小的手指告訴她自己的瘟疫并無大礙,尖叫聲,撕裂聲,馬蹄聲,翻倒聲,哭喊聲,吶喊聲,鋼琴聲,跑步聲,喘息聲,刀批裂的聲音,血迸濺的聲音,火嘶鳴的聲音,鏢怒吼的聲音,箭飛躍的聲音,篝火旁的歌聲,棺材前的歌聲,籠子里的哭喊聲,槍支前的懺悔聲,尸體前的無助聲,黃花,丁香,紫薊,項鏈,手鏈……
“小克?”
“小克?”
小克猛地回過神來,看向賽萬卡。四目相對,小克似乎還有些恍惚,突然,賽萬卡湊了上來。
他的唇瓣輕輕貼了下小克的嘴唇,然后又吻了一下她的臉頰。這一不能再微小的觸碰,卻使小克有了電擊般的觸動。
她睜著眼睛,呆視著,哪怕賽萬卡已經(jīng)縮回了身。賽萬卡琢磨著她的表情,突然,小克一轉(zhuǎn)頭:“所以你們的地方在哪里?”
3.
“小克呢?”沃斯頓從一陣麻木中緩了口氣問道。
“出去了,和賽萬卡還有塔婭娜一起?!币恋罗D(zhuǎn)過身,“沃斯頓,我們一定能想出辦法的?!?p> “伊德,我盡力了……我真的想不出來了……”沃斯頓崩潰地轉(zhuǎn)過身。
“一定會有辦法的?!币恋抡镜轿炙诡D的面前,“只要我們毀掉他們的裝備。是不是,沃斯頓?”
“這不可能做到,伊德,不可能……”
“沒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币恋乱е勒f到。
“我們先不要講這些,我要去找我女兒……”沃斯頓擺擺手原地盲目地打轉(zhuǎn)著。小克在這時走了回來。
沃斯頓看著她,趕忙沖上去抱住她。
“所以現(xiàn)在怎么辦?”小克拍拍他的背。
“先養(yǎng)著賽萬卡和塔婭娜,聽從蒂爾的一切要求?!蔽炙诡D快速地說完這句話,立馬不看向她。
“你在開玩笑對吧?”小克拽著她的袖子,“你是不是在開玩笑?”
“小克……”伊德沮喪至極地說著,都快要無法吐露出字來。
“什么,你也屈服了嗎?”小克激動起來,“我剛才套出了這么多話,還把自己初吻丟了,你們現(xiàn)在就打算這么低聲下氣地過日子了嗎?那,那琳恩呢?那貝姬呢???!”
伊德不忍再說話,他抓著自己頭發(fā)轉(zhuǎn)過身去。
“你剛才干了什么?”
“賽萬卡好像親了一下我那個什么之類的,我不清楚?!毙】寺曇舻土讼氯?,“嘿,老頭子,這是你現(xiàn)在該關(guān)心的嗎?!”她又瞬間暴躁起來。
“想想辦法,想想辦法??!”她憤怒地喊著。
“我……”沃斯頓無言以對,他現(xiàn)在又露出了不久前崩潰的神情。小克看著他,咬著牙,鼓著腮:“或許你根本就不該當(dāng)領(lǐng)導(dǎo),至少在現(xiàn)在?!彼龖嵟囟辶艘幌履_轉(zhuǎn)過身怒氣沖沖地走了。
“沃斯頓,聽著……”伊德扶住他的肩,“我們可以有辦法的,他們現(xiàn)在唯一的優(yōu)勢就是那些裝備,我們也可以。我們不會像他們一樣,但是我們一定要保證有信心。你跟我說過要有信仰,現(xiàn)在你就是所有人的信仰,你不許說這種話,知道嗎?!”
沃斯頓紅著眼看向他:“不能讓他殺人了,不能了……”
“我知道,沃斯頓,現(xiàn)在你害怕了。聽著,那些行尸可以撐多久?!?p> “我不清楚……”
“哦你當(dāng)然清楚?!币恋旅偷赝埔幌滤?,憤怒起來,“你是名亞特蘭大的警官,你和我一路走到了這里,你連這些都不能判斷嗎?好好想想!”
沃斯頓捂著腦袋一屁股坐在床板上,伊德蹲下來,微微搖著頭:“沃斯頓,你告訴我們,是不是我們把他們的領(lǐng)地消滅掉就好了。”
“那輛坦克估計能撐個五年……”
“那五年以后呢,沃斯頓,”伊德的語氣平緩下來,“我們還有五年,這么多寬裕的時間,之后還要繼續(xù)恭維他來換命嗎?你現(xiàn)在無論做什么結(jié)局都是死為什么不拼一把?你告訴我是不是毀掉他們的裝備就好,是不是?”
沃斯頓沉重地點點頭,眼神再次飄忽起來。伊德扶了下沃斯頓的膝蓋,走了出去。
4.
“所以你真的喜歡上這姑娘了?”塔婭娜又斜躺在籠子里,她已經(jīng)不想顧管儀態(tài)問題了。
“我不知道,”賽萬卡說著,“可能吧?!?p> 塔婭娜不滿地看了眼他:“你太輕浮了?!?p> “好吧,我喜歡她?!辟惾f卡攤開手,“她跟我見過的所有女孩都不一樣,你知道嗎?”
塔婭娜點點頭。
“如果我們不是這么認(rèn)識的該多好……”他感慨著,又突然一個激靈,“我們還是得出去,只要我們像爸爸說好話,他說不定到時候就會留下他?!?p> “哦,搞得好像肺癌晚期不夠他們信心你一樣。”
“嘿,我說的是肝癌!”賽萬卡頂嘴道,“我們必須得出去,塔婭娜,他們現(xiàn)在完全被怔住了,我們甚至可以趁他們休息時將他們?nèi)細(xì)⑺溃倭粝滦】??!?p> 塔婭娜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天哪……”
5.
“有進展了嗎?”羅茜擔(dān)憂地問。
伊德?lián)u搖頭,嘆了口氣。
“或許你可以和小克談?wù)劊銈兊故峭ο竦?,性格,想法?!?p> 伊德摸了下下巴,說道:“我已經(jīng)把自己最不好的性格隱藏起來了。”
“我愛你,愛的是完整的你?!绷_茜慢慢走過來,輕輕抬起伊德的頭吻了起來。
“我們在一起多久了?”伊德突然抽搐地問道。
“十多年了快。”羅茜靠在他的肩上,“我不知道還有多少個十年可以和你一起度過,但我珍惜每一個十小時,十分鐘,十秒鐘和你一起呼吸的時光?!?p> 伊德靦腆地笑了一下,羅茜看著他他的臉上有了皺紋,但是他的笑依舊會讓人沉迷。
“伊德,我所說的話都是實話。”
“我知道,我知道?!币恋伦ブ_茜的手,寵溺地又沖她一笑,“羅茜,我愛過你勝過我能表現(xiàn),但我真真切切,百分百地愛著你?!彼难壑校钋榕c悲愁攪和在了一起,動人的藍(lán)眼睛像是最有保護欲的星辰大海。
“我要去找小克了?!彼H吻了一下羅茜的臉頰,站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