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臨近六一兒童節(jié)的前半個月是小學生最得意忘形的時候。即使不排練秧歌去參加比賽,各班級也要準備幾個小節(jié)目在六一當天敲鑼打鼓地演示一番。這已經成了每年六一約定俗成的習慣。六一這天不光是少年兒童的節(jié)日,周邊幾個莊戶的人都像逛廟會一樣,老幼相伴地聚到學校院子里看熱鬧。今年正好趕上全鄉(xiāng)所有小學在六一舉行扭秧歌比賽。
白廟鄉(xiāng)一共有九所小學,這種大型比賽一般都是在鄉(xiāng)政府大院的戲樓前舉行,只有那里有足夠大的場地。從五月中旬開始學生就只上半天的課,中午上學到放學的時間都集中在操場上列隊扭秧歌。全校所有的師生都投入到了排練當中,除了一年級個頭過于小的十幾個學生。顏龍就是其中一個,但他還是照例和其他學生一樣按時到校。其他學生排練的時候,他們要么留在教室里打鬧,要么坐在房背后或者樹蔭底下乘涼觀看,無人看管甚是自由散漫。
過了五月份天氣逐漸熱了起來,學校倡導學生自己帶水。每天中午去學校時,燕燕三個都要每人拿一個空酒瓶子當水瓶裝滿水。一路上他們一邊玩,一邊采蒲公英花塞進水瓶,不一會兒經過浸泡的水就會變得橙黃明亮,不口渴都想刻意抿幾口。路邊的麥子已經開始抽穗,剛好和燕燕一樣高,她總是忍不住撐開手掌邊走邊撩撥,隨手揪下一捋麥穗,要趕緊轉頭看看四周有沒有大人。因為“手長”愛揪麥穗,王家奶奶常常罵他們:“走路都不自穩(wěn)!長一個麥子頭不容易,還沒熟好,你把頭掐掉可惜的,哪個莊稼漢看著都恨得想日決一頓?!笨吹缴砗鬀]人燕燕才心安理得地剝著吃起麥子來。麥粒里盡是水嫩的汁液,不過吃起來卻有一股淡淡的麥香。小燕和顏龍也學著燕燕的樣子邊走邊往水瓶里剝麥粒。三個人擰緊瓶蓋同時大幅度地搖晃瓶子,比賽看誰瓶子里的浮沫多。等到快到學校的時候,每個人的瓶子里都只剩下不到一半的水了。
一陣集合的哨聲吹響,學生紛紛涌出教室來到操場上。操場四周的樹蔭下早已有三三兩兩圍觀的群眾。顏龍懷抱著水瓶和幾個同學排排坐在房背后的陰涼處,不一會兒就不見了蹤影。負責指揮排練的是學校里最年輕的兩個女老師。走在最前面的陳老師面向學生,一邊吹哨子一邊指揮隊形。她穿著一件打著蝴蝶結的白色襯衫,筒在黑色有棱的煙管褲里,腳蹬一雙米色的粗跟涼鞋。小馬老師和陳老師的衣著大同小異,卡其色的煙管褲里筒著米黃色的堆花襯衫。小馬老師站在操場中間協(xié)助指揮,發(fā)現(xiàn)踏錯步子的同學就揪出來拉到操場中間個別操練。燕燕隨著隊伍認真地走著秧歌步,一會兒盯著陳老師,一會兒看看小馬老師,被她們曼妙的身姿和漂亮的衣裳所吸引。學生們都不樂意中途換兩個男老師帶隊,他們帶的隊伍會像漏氣的皮球慢慢地蔫下去。隊伍亂了套之后他們又是責令停止一頓喝罵。學生們盡管都低頭不語,但從一個個嘟噥起的嘴巴看得出來,他們心里都在默然地抵觸。
兩個女老師已經頂著驕陽手舞足蹈轉了十幾個圈了,燕燕估莫著可能要中途休息換老師,不禁攥緊拳頭越發(fā)起勁地跟著隊伍扭動。隨著哨聲長短的變化,隊列一會兒由兩列變四列,一會兒由四列變八列。同學們邊踏步邊揮動手大聲呼喊著早就背得滾瓜爛熟的順口溜。陳老師把哨聲吹得婉轉悠長,雙手交叉示意變換對列,大家又隨著哨聲變回原來的兩列,跟著哨聲的節(jié)湊腳下扭八字甩手向上,繞著操場又轉了一圈。
眼見著還有幾天就要去鄉(xiāng)上表演了,燕燕心里說不出的興奮,只是又有一件作難的事情擺在眼前。下午校長大馬老師集合講話,要求比賽時著裝統(tǒng)一:“一律白襯衫,藍褲子,白運動鞋,每人準備兩條紗巾。希望同學們?yōu)榱思w榮譽克服一切困難,有能力的買,實在有困難的就想辦法借?!甭牭竭@里,燕燕腦袋瓜嗡的一聲,瞬間眉頭緊皺。紗巾和白襯衫倒是不愁,秀榮前幾天給他們三個寄回的一堆舊衣服里就有兩件酷似白色的襯衫,雖然已經泛黃,濫竽充數(shù)還是能蒙混過關。家里本來就有秀榮出嫁時帶來的兩條花紗巾。燕燕又立刻想到,存柱家大立柜上擺放的兩瓶塑料花上各蓋著一條紗巾。下剩的藍褲子讓她為難起來,她腦海里開始逐一排查村里有誰穿過藍褲子,哪怕是大人的也行。萬一大的話,把褲腿卷起來,褲腰上系個褲帶扎緊不掉就行。可她在腦海里一家一家排查了一遍都全然無獲。再看看腳下的那雙布鞋,右腳的大拇指都快要頂出來了,燕燕趕緊把趾頭蜷縮起來往里收了收。她在心里開始躊躇不安地盤算著如何張口給存生匯報這件事兒。
放學回家的路上,燕燕和小燕商量了起來。燕燕說:“你回去給爸爸說咱們學校要統(tǒng)一著裝的事,紗巾咱們能尋下,藍褲子就你腿上那一條,”說著指向小燕的膝蓋,“你看你費事嘛!波棱蓋上補的補丁咋又磨破了。還有白鞋呢,咱們兩個都沒有。”小燕頭一偏懟燕燕:“我不敢說,前兒個奶奶叫爸爸買二銨給菜地里追肥,爸爸都說緊張的沒有錢?!毖嘌嗯み^頭看著小燕的褲子說:“你穿的藍褲子還是我的!我現(xiàn)在不給了,回去就給我脫下,我讓奶奶給我縫好我穿?!毙⊙嘁宦狀D時竄到了燕燕前面,邊向前跑邊帶著哭腔說:“你想得美!這個褲子是你穿爛了才給我穿的,不信咱們回去問奶奶!”小燕急匆匆地往回跑去,燕燕和顏龍也緊跟在后面跑回了家。
門檻還沒進去跨過去,小燕就邊跑邊號叫起來。王家奶奶正躺在炕邊上瞇眼休息,驚得一骨碌爬了起來。問清楚緣由后,王家奶奶嘆了一口氣說:“兩個猴精!吱哩哇啦的,我當為啥事來。一條爛褲子,爭競啥呢?你們學校也是的,扭一陣秧歌,穿得一模一樣的能跳個花出來嗎,還不是作難人著呢?!蓖跫夷棠毯袅艘豢跉馑妓髁似探又f,“后晌我去你大媽家看有那幾個以前穿的藍褲子嘛。尋不下了把黑褲子穿上應付差事去。我就不信,恁多的娃娃,個個都能置辦得齊全。要穿啥白鞋呢?把沒上腳的新布鞋穿上就迎人得很!你爸聽著上了個班,工錢幾個月都不見發(fā),買化肥的錢都沒有,哪來的錢給你們置辦呢?你媽出去了幾個月,就匯回來些爛衣裳,家里一分錢都沒有見,誰求知道弄啥著呢!”燕燕和小燕聽王家奶奶這樣說也不再爭競,嘟噥著嘴對視了一眼。顏龍早已趴在桌子上就著大蔥吃起來饃饃菜來,吃一口饃饃就把嘴搭在碗邊吸溜吸溜地喝一口米湯。
去白廟演出的前一天晚上,存生給燕燕和小燕每人給了五毛錢,說是可以隨意花。第二天一大早,天空低矮陰沉,一層薄霧籠罩在操場上空。學生們聚齊后,排著長長的隊伍跟著帶隊老師一路向白廟行進,每隔一段都有個老師維持秩序。同學們穿戴著裝都不一致,只有不到一半的學生按學校的要求穿著白鞋。襯衫和紗巾更是五花八門,有的穿著發(fā)黃的白夾克,有的上衣看似白色底子,上面卻有其他顏色的圖案,有的一看就穿著大人的襯衫,兩邊的衣肩耷拉在兩側的胳膊上。褲子也顏色不一,天藍色、藏藍色、黑色,還有的褲腰上勒著一條紅色的布條褲帶。看看其他同學的著裝,燕燕心里總算舒了一口氣。她不時地提著褲子,三步并兩步在隊伍里小跑著。小燕跟在隊伍最后面,幾個老師和他們并排走著。她拘謹?shù)匕鸭喗頁踉谙ドw前面,生怕哪個老師看見她右腿膝蓋上那個顯而易見的補丁。老師們邊走邊議論著天氣。“挑的這天氣不好,看這樣子中午還有雨呢?!崩罾蠋熣f道。任老師抬頭看了看天附和說:“就是,下雨的話娃娃們就遭罪了,看能耐活到娃娃跳完嘛?!鼻懊孀咧膭⒗蠋熜χf:“下雨的話,教育辦肯定要想辦法安頓娃娃呢。我記得有一年,娃娃們正跳的時候叫過雨追上了。大人娃娃都來不及躲,一窩蜂地光往戲樓臺子上擠。天一放晴,人尋不到一達了。領導桌子上擺的茶杯子和電壺都叫人順手提走了?!标犖槔飩鱽硪魂嚳┛┛┑男β暎罾蠋熜χf:“唉,這幾年也是怪了奇了,隔兩年聚一達扭一回秧歌,年年都叫這慫天氣攪達得不成。咱們學校抽了個倒數(shù)第二,我看這架勢就攪黃了?!?p> 果不其然,中午十二點左右,天空開始飄起了細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間,第五個上場的學校正在熱火朝天的表演,哨聲、鼓樂聲和喧鬧聲混合在一起,絲毫不受天氣影響。燕燕和同學們列隊在外圍區(qū)域休息等候著。她的手揣在口袋里不停地摩挲錢,心里盤算著一會兒要買點啥東西吃。推著自行車賣冰棍的吆喝聲在人群中此起彼伏。不一會兒,雨開始越下越大,人群中一片躁動。大人們都小跑著在隊伍里叫喊著自己的孩子。冰棍的叫賣聲更是急促起來:“冰棍便宜賣了!一毛錢兩個……”
大馬老師從主席臺跑過來給其他老師安頓說:“上面安排先把娃娃領中心小學教室避雨,表演完的直接回家,沒有表演的等待通知。趕快把娃娃往中心小學領,有空教室先叫娃娃們躲雨。你們操心著把娃娃收管好,再不要叫胡跑。等一陣陣看人家上面啥安排。我看著今兒個像黃了一樣?!?p> 燕燕趕緊在人群中找尋到小燕,兩個人手拉手跟著老師去了教室。賣冰棍的小販跟著學生隊伍也來到房檐下躲雨,一聲接一聲地吆喝起來:“冰棍一毛錢兩個”。一聽冰棍從平時的一毛錢一個便宜到一毛錢兩個,學生們都按耐不住了,陸陸續(xù)續(xù)地來到了房檐下。賣冰棍的人站在自行車旁一陣忙亂,手里捏著一沓毛票,一邊收錢找零,一邊拿取冰棍,嘴里還不斷地強調:“沒有分分錢找,最少買一毛錢的?!毖嘌嗪托⊙嗝咳四昧藘蓚€冰棍,教室里都是吮吸冰棍的吸溜聲。不大一會兒,手里沒有打開的冰棍開始慢慢消融,汁水順著手指縫滲落下來,小燕趕緊把手指舔了舔,燕燕索性咬了一大口嚼著吃起來。教室外面還有賣糖果的吆喝聲,時而有人把頭探進來大聲喊:“賣糖咧!”
過了一個多小時,雨還在斷斷續(xù)續(xù)地下著。大馬老師給帶隊老師傳話說:“教育辦安頓有舞蹈的學校在戲樓臺子上表演,沒有的學校就能解散了。有大人的娃娃就讓大人領上回,其余的等雨停了統(tǒng)一回?!毖嘌嗪托⊙嘁呀浢咳顺粤怂膫€冰棍了,兩個人正商量著用剩余的三毛錢買點啥。小燕興奮地說:“姐姐,咱們今兒把冰棍吃美了!趁著便宜,咱們都買成冰棍吃吧?!闭f著,脖子一仰打了個飽嗝。她湊到燕燕耳畔低聲說,“我肚子脹得光想放屁,又害怕的不敢放?!毖嘌嘣缫亚臒o聲息地放了好幾個屁了,她您著嘴笑著趴在小燕耳旁小聲支招說:“我都試過了,吃冰棍放的屁不臭也不響,都是嗖嗖屁?!眱蓚€人捂著嘴相視笑了起來。
到了下午三點左右,雨終于停了。帶隊老師到各班教室召集學生回家。大家三三兩兩地跟著隊伍走在泥濘的土路上,全然沒有了早晨的緊張和興奮,腳踩踏在草叢里發(fā)出嗤嗒嗤嗒的聲響。燕燕和小燕并排跟在隊伍后面,時不時地扶著樹干剮蹭腳底的爛泥巴。小燕腳一抬“噗”一聲放了個大冷屁,嚇得她趕緊用手捂著屁股看向前面的隊伍,拉著燕燕的衣襟低聲質問:“你不是說吃了冰棍放的都是嗖嗖屁嘛!”燕燕強憋著笑剛要圓謊辯解,前面?zhèn)鱽硪魂嚬笮?,只聽到李老師笑著說道:“這些瓜蛋娃兒,今兒一個個都像得了寶藏一樣,愣慫吃冰棍呢,這下看!冷屁一個賽過一個響?!比巳豪镉謧鱽硪魂囆β?。
六一兒童節(jié)過后沒多久,塬上就迎來了一年當中景色最美的季節(jié)。大片大片的麥子黃綠相間,飽滿的麥粒正待熟透,一陣清風襲來,金黃的麥浪翻滾如潮涌般壯觀,麥芒相互摩擦像是在沙沙地低吟淺唱。旁邊綠油油的玉米一旦開始抽穗就一天一個模樣。家家玉米地頭都種著幾行桃黍,淺紅色的穗頭筆直地挺立著。塬上人種桃黍主要用桿梢做苕帚家用,種子可以摻和其他糧食釀醋。藍紫色的胡麻花花開正艷,近看花瓣像極了蝴蝶的翅膀,遠遠望去又好像一片一片藍色的湖泊?!把笥箝_花賽牡丹”,這是塬上人對洋芋花的贊譽,淡紅、白色、淡紫色的小花朵,盡情地搖曳在墨綠的枝葉中,散發(fā)著沁人心脾的清香。谷子大都種在山地里,正是成長的季節(jié),種得多的人家已經割來當作青草喂牛,多數(shù)人家要等谷粒成熟后,碾了谷子煮小米粥。塬上女人坐月子離不開小米粥,搭配著紅糖足足要喝到孩子滿月。無論是平闊的塬面還是崎嶇的山野,六月的白廟塬就是一幅色彩斑斕的油畫,美不勝收。
麥黃時節(jié),存生給秀榮發(fā)了封加急電報:“母病危,速回家”。秀榮收到電報后的第二天傍晚就匆匆回到了家。狗聽見動靜,一看見秀榮就親昵地搖晃起尾巴。秀榮提著包包系系進了大門,院子里一點兒動靜都沒有,秀榮心里開始七上八下打起鼓來:“難道他奶奶病重去城里住院去了?大門開著,三個娃娃咋不見?”秀榮感覺嘴角的泡又開始嗚嗚發(fā)脹作疼。收到電報的那一刻起,她就心急如焚地往回趕,一路上著急上火,嘴角起了一片皰疹。她進到王家奶奶睡的窯里,看著地上和桌子上干凈整潔,油布平整地鋪在炕頭,沒有一點兒跡象表明王家奶奶生病了。秀榮轉念一思索,終于深呼了一口氣,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了。
她把帶回來的行李放在炕上,不由得心里又一陣憤憤不平,她三媽說的話在耳畔回蕩:“你一個女人家在外面打工,存生肯定不放心,遲早來信要叫你回去。說不定哪天把家里撂下上來叫你呢。叫我說,娃娃正是需要你的時候,你還不如回去兩個做點小生意……”秀榮抿著嘴苦笑了出來,感覺嘴角一陣撕裂的陣痛,她在心里罵存生:“唉!我把這個挨千刀的?!?p> 崖背上的麥場里,存生正帶著燕燕三個摞麥子。王家奶奶跪在地上撐開一大捆麥子做帽蓋??匆娦銟s,燕燕三個連喊帶跳地沖過去撲到了懷里。存生咧著嘴只管樂呵呵地看著秀榮傻笑,秀榮狠狠地瞪了存生一眼,說:“我把你個豬!你沒啥編排了,咋能還安到他奶奶頭上。你等著!”秀榮走到王家奶奶跟前說,“媽,你看你兒嗔人嘛!為了叫我回來,扯慌說你病重了?!蓖跫夷棠填^也沒抬繼續(xù)干著手里的活。“我好好的!北面?zhèn)€云黑壓壓的,害怕明兒個變天,要趕緊把割的麥子摞起來呢。忙著摞麥子,火都沒有放。”
秀榮幫著把場里的麥子摞完,又急匆匆地抓了一把放火柴下去做飯。燕燕三個迫不及待地跑到窯里,翻開秀榮拿回來的行李包,在里面找出了幾包干脆面和幾根火腿腸,三個人坐在門檻上大快朵頤起來。
廚房里,存生幫忙拉著風箱,見秀榮陰著臉不給他好臉色。存生笑嘻嘻地問道:“你收到電報真的當真了?”秀榮氣得緊咬嘴唇,拿起刀“唉”的一聲又落了下去,恨恨地罵道:“你快把嘴夾緊,我看見你憎惡的,還學會日鬼倒棒槌了!我一天像個男人一樣灰頭土臉地掙錢著呢,你還當我在外頭花天酒地瀟灑著呢?我又不是出去偷人搶人干不要臉的事去了。唉,我看你也就這么點出息!光知道守那幾畝地……”不管秀榮怎么罵臟話發(fā)泄責備,存生只是呲牙咧嘴地賠著笑臉點著頭,還時不時地煽動嘴皮模仿秀榮說話。秀榮是又氣又拿他沒辦法,嘴里不斷地重復:“唉,你吾真是個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