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包袱模樣的小孩
尚卿這樣一問,眾人才發(fā)現(xiàn)那個跟在白衣身后的“小白臉”不知何時已然蹲身,湊到那團(tuán)成包袱似的孩子身側(cè),費勁心思地要讓人家把胳膊露出來給她瞧瞧。
“小朋友?給哥哥看看你的手好不好?”溫歡顏滿臉堆笑,心里猶豫著要不要直接把那孩子的胳膊薅出來算了。
許是大夫的本能,方才只是一瞥那孩子手臂便讓她心生疑惑,后來尚卿的到來也沒能將這份心思喚走。于是趁眾人閑聊之際,她索性蹲下身來去探解一番。
可無論以何種方式跟對方搭話,眼前這個小孩就是不應(yīng),橢圓的眼睛眨都不眨。
“他好奇怪啊……”溫歡顏環(huán)抱膝蓋,和對面的孩子大眼瞪小眼。
這團(tuán)“小包袱”不過六七歲的樣子,身子瘦小,臟亂不堪的爛布下竟包著一條白嫩滑膩的小臂。那雙大而黑亮的眼睛美則美矣卻毫無生氣,像按在框里的義眼似的,除了來回滾動再無其他作用。
一般這樣年紀(jì)的孩子在這種情況下不說號啕大哭,那也一定會被嚇得驚慌失措。而眼前這個卻縮在地上一動不動,連半點聲響都沒有。
“是不是嚇傻了?”尚卿蹲下身,跟溫歡顏一起大眼瞪小眼。
確實有被嚇傻的可能,但此時溫歡顏心里還有另外一種想法,不過這得需要看到那孩子的手臂之后才能下結(jié)論。
她沖尚卿使了個眼色。
對方會意,沖那孩子露出標(biāo)志性的微笑:“小朋友,你看我這里……”
他故作玄虛地在袖子里掏著東西,用自己獨有的親和力引走了孩子的眼珠。溫歡顏配合良好,瞅準(zhǔn)了時機(jī)一把將孩子的臂膀抽出,才掃了一眼,心中便已涼下大半。
她果然猜的沒錯!
尚卿把從袖子里掏出的甜糖笑瞇瞇地遞給孩子,看到他胳膊上的東西不由得皺了皺眉:“這是什么?鞭痕?”
那孩子胳膊上是密密麻麻黑紫印記,以掌心為起點,歪七扭八地順著胳膊直線上延。周圍是有被鞭打過的痕跡,但不僅僅這么簡單。
“不全是。”溫歡顏摟著那不哭不叫的孩子,心中疑惑至極,剛打算用刀子放血看看,背后的冷汗被一聲嚎叫又打濕了一層衣衫。
四周士兵各個警惕萬分,紛紛抽刀向樹林望去。那樹林間森風(fēng)陣陣、漆黑一片,灌木樹叢嘩嘩作響,如萬鬼招手一般令人寒毛直豎。
“嗷嗚——”
又是一聲狼嚎響起,不遠(yuǎn)處的樹林逐漸發(fā)白,隨著陰風(fēng)忽明忽暗地將那片樹叢照亮,一雙雙兇狠精亮的目光展露在雪白的銀毛之下。
來的竟是一批銀狼!
“怎么又追上了?”
“剛剛不是殺了一批嗎?”
輕甲士兵雖各個面露驚慌,但還是出自本能地形成包圍圈,將溫歡顏等人護(hù)在了身后。
玉折吩咐道:“你們幾個先送公子他們回去,讓其余人駕著馬車先走!剩下的,”腰間長劍出鞘,投向狼群的目光逐漸堅毅,“跟我把這群畜牲宰了。”
“說誰畜牲呢?”白衣拍了拍其中一個士兵,“哥們兒勞駕讓一讓?!?p> “你做什么?!”玉折看著走出保護(hù)圈的白衣甩開扇面,晃悠悠地就往那狼群的方向走去,驚道,“不要命了?”
前方人懶洋洋地答道:“都是自己狼,你慌什么。待會送你一個騎著玩玩?!?p> 那人口氣十分坦然自信,但玉折打心底里覺著他是在找死,忙點了一伙士兵追了上去。
反倒是尚卿跟白衣一樣心大,對溫歡顏道:“咱們就別在這礙事了,先回馬車吧?!?p> 樹林附近亮如白晝,狼嚎此起彼伏,絡(luò)繹不絕的狼只紛紛從四面八方的樹叢里緩步踏出,泛著綠光的狼眼如一團(tuán)團(tuán)螢火蟲逐漸聚集在人群對面。
溫歡顏憂心道:“真的沒問題嗎?”
銀狼,顧名思義是通體雪白的野狼,因毛發(fā)經(jīng)光線一照能喚出晶亮的光澤,熠熠生輝如似白銀,故得此名。其形俊美稀奇、其性兇狠忠心,多被江湖人士馴養(yǎng)為自家的“寵物”,是用來打架、保命、裝X最佳利器。僅一只銀狼便可屠殺四、五人,眼前的狼群少說也有二三十,白衣為首的士兵們雖毫不生怯,但在群狼面前仍顯得尤為弱小。
“沒問題,那是他自己的東西?!?p> 。
走向馬車的這幾步路上,尚卿簡單地和溫歡顏交流了幾句孩子的情況。
“尸蟲散?”尚卿不可思議道,“這不是南疆才會有的蠱毒嗎?怎么都傳到熠朝來了?”
尸蟲散是南疆的一種蠱蟲的尸體所煉制的毒藥。這種毒一但服下便會身體發(fā)熱,高燒不止,若不加抑制此后整個人就會喪失本我意識,變得癡傻呆愣。因此這種毒藥多被疆人用來抓捕奴隸。
當(dāng)年熠朝同元泰吞并南疆之后,曾將這種盛行巫蠱之術(shù)的青霄國付之一炬,大力整頓巫邪之法。雖是難以禁止,但青霄國滅后的十幾年里這種妖邪之風(fēng)未再刮起,尚卿想到方才追殺這孩子的那群莽漢,隱隱的不安開始涌上心頭。
尸蟲散不僅重現(xiàn)于世,還跑到了熠朝,還是天子腳下的盛京皇城,他抬眼望了一下馬車上的人,清癯的身影映入眼簾,將心中的那份不安盡數(shù)擴(kuò)大。
偏偏此事還讓他碰見了……
“也不一定就是,”尚卿的擔(dān)心溫歡顏也明白幾分,她出口安慰道:“眼下我還不能確定,說不準(zhǔn)是有人學(xué)了尸蟲散法子,做的同等藥性的毒藥也未可知?!?p> 這話說的有幾分道理,熠朝禁蠱令實行這么多年,若真想卷土重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說不定是有心之人故意借此事由橫生的禍端,以此用來擾亂民心。但怕就怕這有心之人是意欲何為?
尚卿隨手指了馬車邊的一個侍衛(wèi),同他低語幾句后又聽溫歡顏道:“公子可否拿盞蠟燭給我?”
她把懷里的孩子往上掂了掂,解釋道:“若要驗證尸蟲散,需得放血?!?p> “馬車上有,小兄弟請。”
“啊不不不,”且別說她這身污血弄臟了馬車她賠不賠的起,就是嚇到里面的人也不是她能承擔(dān)的。歡顏慌退了兩步,低頭看了一眼身上,道,“我上去唯恐弄臟了貴人的馬車,我在外面弄也是一樣的。”
尚卿剛想說沒關(guān)系,馬車臟了換了便是。哪知他話還沒出口,車?yán)锏臓T光忽地一暗,一只修長白皙且骨節(jié)分明的手掌從車窗探了出來,手心里托著一根正幽幽冒著濁煙的白蠟。無聲勝有聲,車?yán)锶说囊馑疾谎远鳌?p> 蠟燭拿去,人別上來。
尚卿“噗”地一樂,將吹滅了的蠟燭遞給溫歡顏,忍笑道:“那辛苦你啦?!?p> “呃……”溫歡顏躊躇了一下,尷尬道,“能不能再給個火折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