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靖寒忖度著,不知道該怎么同她講明白,便解釋說:“凌靖塵雖然是主帥,但他軍務(wù)纏身,根本顧不上你?!倍ヨb司的人都認(rèn)得這枚劍穗,若真有緊要關(guān)頭,好歹有人顧得上她。
“我是營里去當(dāng)軍醫(yī),不是去打仗?!惫媚锛颐夹囊货?,就是不理。
“照你今夜這般莽撞,怕是比上戰(zhàn)場的人還危險。”
重曦聽罷,竟無言回懟,揚起頭來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可偏偏她遇上的是他,這位庭鑒司執(zhí)事最擅長的事除了殺人,就是從敵國細(xì)作嘴中挖出機密,類似欲擒故縱、聲東擊西等等這些審訊的招式,他用起來一向嫻熟,只得又等了等,見她的態(tài)度依舊強硬,他便作勢要把劍穗收回,淡淡地說道:“你若不要,我就真給別人了。”
正欲收回袖中,她果然手一伸便從他手里把劍穗奪了回來,心虛地不敢看他。
“我沒想到,你居然.......會把它拿回來。”她低頭小心地摩挲著那枚華玉,玉雖小,卻依舊能看到中間極明顯的那道裂痕,“真可惜,玉碎了,再也補不成原來的樣子了,你竟也沒換掉?!?p> 他輕聲道:“你戴在身上吧,當(dāng)尋常玉佩就好?!?p> “我問你話呢?”重曦較起了真,她抬眸認(rèn)真地望著他,眼神里卻漸漸落滿了積攢一年的委屈和辛酸,“你為什么不換個更好的玉,為什么不用沒染過血的穗子,這個劍穗明明舊了破了壞了,你為什么不丟掉?為什么還要留著修好它,為什么......還要再給我?”
這些問題她偏偏要問出來答案,若再等下去,就不知道要再等幾年了。
他卻并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站在一旁。
“真要等我死了,你才會說嗎?”
重曦深吸著氣,手里緊緊攥著劍穗,“凌靖寒,你真是個呆子!”
她說完,頭也不回地轉(zhuǎn)身跑了出去,桌上的燭火也隨之搖曳擺動著,一滴蠟油忍不住流了下來,像極了姑娘哭泣的眼淚,落在桌上,風(fēng)一吹便凝固了,這滴眼淚最終也沒能等到一句回應(yīng)。
待腳步聲在屋外消失,凌靖寒卻忍不住重重癱坐在床榻上。
她調(diào)配的防身劇毒還真是厲害,他明明服了解藥,卻還是難逃周身痛麻的下場。
重曦兩日后到達(dá)樺州駐營時,先去了募軍處,怎知那張招募軍醫(yī)的表格她尚未填好,便被路過巡視的老朋友認(rèn)了出來。
“姑娘!你......”陰林先是驚訝地打了招呼,隨后低頭看了一眼她剛剛寫下的名字,便淺笑著說道:“洛蘅姑娘,真是好久不見了。”
募軍處的人見了他,竟然全都站起來拱手行禮道:“見過陰將軍。”
陰林先點了點頭,還未說話,就聽見最近處的兵士對重曦說道:“姑娘,你既然是醫(yī)女,應(yīng)該有所在藥閣發(fā)放的腰牌吧,你還沒交呢。咱們樺州營有規(guī)矩,每位軍醫(yī)的來歷都得先審核,再記錄留檔?!?p> 此處畢竟在邊界,若連軍中醫(yī)官都混進(jìn)了歹人,豈非白白讓堡壘從內(nèi)部直接攻破了。
重曦聽罷卻有些為難,她從竹蘇來,尚未來得及去宿城浮言藥閣尋一枚腰牌帶在身上,文書路引用的還是蘇謙留下的安國公府印信,故而至此實在不好意思再用了。
“這是宣親王府的府醫(yī),從朔安城來的,你照實登記便好,若有問題,只管去營里找我?!?p> 陰林說完,不顧重曦有些驚詫的表情,拉著她便走了,手上還輕輕用了些力,暗示她不必說太多。
往北走出官道,穿過林子策馬大約行了五六里,便是鋪盡整片原野的駐軍營。
“此處是西大營,輜重最多?!标幜纸忉尩?。
兩人剛剛下馬,不遠(yuǎn)處就跑過來兩名軍士,將馬匹牽走了。
“博一青寫信給我,說這里急缺軍醫(yī),我還帶了好多新配好的治傷藥膏,用得上?!敝仃赜芍麖淖约菏种心米唠S身醫(yī)匣,一邊走著一邊問道:“前方戰(zhàn)事打的那么緊,你怎么不時時跟著他?反倒去一個募軍處巡視,不怪人家兵士見了你,緊張地眼睛瞪了那么大?!?p> “這幾日休戰(zhàn),殿下叫我來接你。”陰林也沒想說謊,“昨天有人送了信來,說你來樺州了?!?p> 重曦抿著嘴問道:“送信的人,可有說是從哪里來的?”
“蒙城。”陰林想了想。
她聽完又是默默地舔了舔嘴唇,并沒有說什么。
陰林領(lǐng)著她直接去了傷病營,說道:“姑娘和幾位女軍醫(yī)住在一起,博一青是五日前剛到的,劉聞老前輩去平晉關(guān)了,殿下也在那里。”
重曦低眸問道:“他,可有受傷?”
“沒有,但最近撤回來好幾撥人,殿下卻一直都守在那?!?p> “安國公世子呢?我聽說他負(fù)責(zé)壓糧,從端州來的?!?p> “世子押送軍糧無誤,剛到平晉關(guān)就去御敵了。”陰林遲疑了一下,“似乎受了些輕傷。”
重曦嘆著氣,隨后從他手里拿過醫(yī)匣,直接走過去同幾位女軍醫(yī)打過招呼,她便開始為傷兵換藥就診,立刻投入了緊張忙亂的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