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墨,你當(dāng)真要去東境啊?”看得出陰林憋著這些話有些日子了,“一個月前,殿下突然讓我差人去東境旻州看宅子,說要找布局方正、位置僻靜的......最重要的是,地契上面著人代簽的,是你的名字。我忍著沒問,可如今你都被皇后親自召見了,看來,是打定主意要走了?!?p> “一個月前?”
華青墨眼睛里寫滿了驚詫,“怎么會?那不是大理寺剛剛開審的那幾日嗎?”
她的心跳的飛快,難道......難道自那時候起,她家殿下就猜出了瑢王與她的約定嗎?
風(fēng)聲靜靜的,卻足以攪亂她本就愧疚不已的心。
當(dāng)年在南疆聽了夕染的話,她打定決心千里來了京都,此后的每一步皆按照夕染的安排,她努力掩蓋著所有痕跡,殊不知,宣王殿下早就將她看透了,亦早就將這從頭至尾的謀劃看透了。
想著想著,腳步聲在耳畔響起,她不用抬眸便也知道是誰。
反倒是陰林倚靠在車上,閉目養(yǎng)神,感覺到身邊有人,一睜眼便被驚得差點從邊沿摔下來。
凌靖塵滿臉嫌棄,“還不快走,留在這里吃午飯??!”
“走走走......”陰林暗中朝她擠了一個鬼臉。
華青墨隨之也上了馬車,卻怎么也沒想到兵部文書會準(zhǔn)備的如此之快。
二十天后,當(dāng)她接到了崔恕公公親自前來宣親王府的頒旨,竟怪嘆時光過得太快。
她居然真的成為了大熙第一位六品女統(tǒng)領(lǐng),軍籍亦已轉(zhuǎn)到了東境旻州維襄營。
----------------------
辭別朔安眾人之時,凌靖塵與姜寂初親自將她送到了東郊。
凌靖塵在送別之時,將地契交到了她的手中,還為她準(zhǔn)備了許多東境的布防圖山川志以及許多珍藏已久的兵書,全部東西已送至那間宅子,囑咐她靜下心來好好研讀。
姜寂初更是早就請尚方南為她打造了一把趁手的上好兵劍,分別之時,還特地囑咐在那里安頓好了便要往朔安寄回書信,還揚(yáng)言宣王府永遠(yuǎn)都是她最堅實的后盾,日后若受了欺負(fù)只管報出名號來,自有人替她撐腰。
行至東郊,華青墨怎么也不肯讓他們再行相送。
辭別宣親王夫婦二人后,便是陰林親自將她送出了城外。
牽著馬慢慢走在郊外官道上面,他們竟然心照不宣的放慢了腳步。
“殿下和王妃可真是為你操碎了心......沒想到,此后便是要相隔千里了。”陰林不是個喜歡回憶往事的人,偏偏這時候,硬是從他們相識起,細(xì)細(xì)數(shù)到了今日分別。
華青墨知道自己如今身份特殊,既然留不得,便要體體面面的走。
至于這身份二字,她再清楚不過,也沒有什么不愿承認(rèn)的,自己如今儼然已成為了瑢王與宣王兩位殿下相互牽制的一枚棋子。
無論是在東境監(jiān)視瑢王軍中動向與部署的一雙眼睛,亦或者是,生死被牢牢攥在瑢王掌中,以此威脅宣王不敢異動的人質(zhì)。
宣王的眼睛,或者是,瑢王的人質(zhì)。
生,還是,死。
這些她都早已看淡了,也無力再爭論辯駁。
只是,她獨(dú)獨(dú)有些放心不下,“千語不在了,如今我也遠(yuǎn)走東境,殿下與王妃今后便要靠你仔細(xì)照顧了?!闭f完不知怎么的,嘴角竟扯出一絲苦笑來。
“別笑了,你這笑的比哭還難看?!标幜州p輕拍了拍她肩膀,似乎從那抹苦笑里面讀懂了些什么,“不用覺得自己像個臨陣脫逃的逃兵,你離開,又不是逍遙去了。大家將來同樣艱難,可還是在風(fēng)險共擔(dān),不是嗎?”
知她心中顧慮,眼下說什么也沒有用,陰林只得安撫著說道:“放心吧,我會照顧好他們的?!?p> 華青墨搖了搖頭,“只怕,朔安不會太平了,可我......我在東境......六品校蔚無詔不得入京。”
陰林瞧了瞧漸漸沉下來的天色,手里的韁繩顯得有些燙手,語氣卻放緩了些,耐心道:“殿下給你求了恩典,每年一次的進(jìn)京述職?!彼蛄嗣虼嚼^續(xù)道:“東境那邊,殿下也已經(jīng)派人打點好了,你斷不會受了委屈?!?p> 華青墨第一次將他啰啰嗦嗦的話毫無反駁地聽完,還點著頭將他的話全部都應(yīng)了下來。
行至東郊之外,看著陰林回程的身影慢慢遠(yuǎn)去,她策馬奔至高坡上,回首眼望春日暖陽普照著整座朔安城,閉上眼在腦海之中閃過的曾經(jīng)就像昨日往事一般。
三年前的她滿懷著這樣一份自傲,帶著期冀與忐忑來到了這座充滿未知的朔安城,見識了何為卑屈何為至尊,聽看了太多的人情冷暖。
回首往事,只覺這三年的一切就像轉(zhuǎn)瞬即逝的一場夢。
如今大夢初醒,她終于由宣親王府的青墨姑娘徹徹底底的變回了將門之女華青墨。
風(fēng)過無痕卻驚了離人淚,滴入腳下黃黃厚土。
她怔怔地停在原地,視線凝于遠(yuǎn)方故土,第一次希望這場夢從來不曾醒來。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