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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鄉(xiāng)是吾鄉(xiāng)

第四十八回 ?無地自容

遠鄉(xiāng)是吾鄉(xiāng) 蕭瀟上 3661 2024-07-14 15:10:03

  “你講這就是我想要的結(jié)果……”

  升座大典儀式彩排過后,毓秀一邊解下大紅袈裟,一邊惱怒地問道。

  “嗯……”

  蕭二丫鄭重地點頭。

  “你這是誣陷!”

  毓秀歇斯底里地大喊。

  “剛才不是挺有感覺的嘛,彩排……”

  蕭二丫頗有些揶揄的意味。

  “我有感覺……”

  毓秀忽然覺得不能責怪二丫,彩排時自己是挺有感覺的啊!只是……陪伴青燈古佛過完一輩子真的是自己想要的結(jié)果嗎?

  “好了!張公子準備投資1個億,將白泥庵一舉建設成大中華區(qū)最大的尼姑庵,你手下以后管著幾千上萬名女和尚,請著百十來個雜役小廝,隨身服侍的丫鬟至少10幾20個,上達天聽,澤被草民……笙歌燕舞,日子過得……那叫‘生龍活虎’……咯咯咯……”

  蕭二丫一講就是一大串,看起來頗有幾分古文功底。

  “只不過,我看不透張公子的心,為么子要建這么大一座庵堂,真的就是為了讓姐姐當住持,實現(xiàn)姐姐的人生夢想嗎?不懂,不懂,真不懂……”

  蕭二丫接連搖了3次頭。

  “我跟張倩文沒有半毛錢關系!”

  毓秀的話講得釘梆硬!

  “話不能這么講!好了,今天就討論到這里……最后告訴你,我媽帶了信來,二翁媽又犯了瘋病,哪個勸就打哪個,硬要點火燒了大屋,首先把蕭糧初燒死……她也不想想,大屋一起火我們一家人也會跟著完蛋啊……”重重地拍自己的腦袋:“你看我!她不是發(fā)瘋病嘛……我得回去,馬上就動身,得勸住她……”

  蕭二丫話講得火急火燎,臉上卻如一潭死水。

  “喂,你不能卸磨‘跑’驢!”

  毓秀拉住蕭二丫的衣袖。

  “我不懂……”

  蕭二丫真的不懂“卸磨‘跑’驢”是么子意思,堯山村沒有驢,堯山鎮(zhèn)也沒有驢,驢子本來就是北方的牲畜,就像水牛是南方的牲畜一樣。

  “就是利用完了我自己跑路,沒文化!”

  毓秀心想,自己畢竟是高中生,蕭二丫畢竟只是初中生,成績還不咋地……

  “哦,”蕭二丫一點也不生氣。她不愛讀書是真的,她承認,這一點她不跟蕭毓秀比,但不代表她就不聰明,不聰明當不了神婆:“是你利用完了我吧……”

  良心一問??!

  “我利用完了你,話不是這么講的……”

  毓秀話只講了半句就講不下去了,仔細想來,還真是自己利用了蕭二丫,得好處的是自己,蕭二丫純粹是白幫忙,當然,也不完全是白幫忙,白泥庵管吃管住管喝?。?p>  “好了吧!彩排也彩排了,明日的大典一過,你就是名副其實的住持了,一個人管幾千人,以后罩著我點,陳阿公不顯靈的時候我來找你……”

  蕭二丫拍落毓秀揪住她衣服袖子的手,提過帆布袋子,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二丫!”

  毓秀覺得心陡然變得空落落的,么子都冇得……坐在太師椅上做不得聲!

  她不曉得蕭二丫走后不久就拐進了村口的酸棗樹林子,里面張倩文正焦急地伸長脖子張望,看到蕭二丫后趕緊迎了上去。

  “怎么樣?”

  張倩文問。

  “肯定跟你回南海,我敢打包票!”

  蕭二丫一臉得意。

  “那今日我就去勸她回南海!”

  張倩文拔腳就想走。

  “慢點,慢點,不是還有一個馬比學吧,讓他先去碰碰釘子……”

  蕭二丫拉住張倩文。

  “不行,萬一秀秀先答應馬比學呢?”

  張倩文一臉緊張,這是他絕對不能接受的。

  “不會的……相信我!”

  蕭二丫很有把握地講。

  其實蕭二丫也沒有把握,現(xiàn)今的毓秀不像原來的毓秀,她有一點看不懂,但是,陳阿公收了馬比學進獻的香油錢啊,到顯靈的時刻啦!

  “不行,不能讓馬比學靠近秀秀!”

  張倩文已經(jīng)心急火燎。

  “要沉得住氣嘛,男子漢大丈夫,先讓馬比學去當炮灰,等毓秀的氣消了,你再上門……”

  蕭二丫覺得自己文韜武略都有。毓秀總以為自己會讀書高人一等,其實她不一定比得過不會讀書的自己。書是死的,事是活的。聽講那個朱小和尚也不會讀書,不照樣得江山當皇帝!嘖嘖嘖,難怪毓秀要當和尚,和尚中間出皇帝?。?p>  “你講的是真的……”

  張倩文不由得對這個穿著青布褂子的古怪妹子刮目相看。內(nèi)地農(nóng)村藏龍臥虎啊!

  “我要走了……”

  蕭二丫的眼前冒出二翁媽狡黠的眼神,急巴巴地邁開步子。

  張倩文按照蕭二丫的吩咐,一直等到下午3、4點,才拔腳前往白泥庵。剛開始走得快,走著走著,越走越慢;想一想蕭二丫打氣鼓勁的話,走著走著,越走越快……足足花費了半個多小時才走到白泥庵的院門前,守在院門口的司機老葉從藏身之處迎上來講:“那個姓馬的灰溜溜地走了,蕭小姐將他罵得八魂出竅,不曉得會不會跳樓自殺……”

  “這鬼地方哪里有樓跳?跳崖……”

  跟在張倩文身后的葉三講。

  “你們都不要講了……”

  張倩文煩躁地揮手,他現(xiàn)在想的問題是蕭毓秀會不會也將他罵得八魂出竅,只想跳樓……蕭二丫講,毓秀對他定會溫柔啊……

  結(jié)果還是蕭二丫講對了,這古怪妹子果真有兩把刷子,張倩文才走到梅花樹下,左側(cè)的房門“吱呀”一聲開了,毓秀姿態(tài)萬千地站在門后向她招手。

  張倩文不敢相信,打啞語問毓秀她是不是叫他過去,他平常膽子挺大的,到這窮鄉(xiāng)僻壤來了之后膽子變得無限小了!

  運氣好的是,毓秀鄭重地點了點頭,然后裊娜地離開房門,想是坐到了床上。

  毓秀的房間有一把太師椅,但張倩文從來沒有見她坐過,她總是坐在床上。有客人的時候坐在床沿,沒有客人的時候直接坐在床中。毓秀喜歡打坐,坐在床沿、坐在床中都盤腿打坐,那樣子有點像拈著蘭花指俯瞰世界的觀音菩薩。

  張倩文有點高興得過頭了,才一起步子,絆在枯樹根上,摔了一個嘴啃泥!

  痛啊!吐了一泡口水,還好,沒有出血,門牙算是保住了!他不曉得左腮幫子上擦破了一塊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腫了起來。

  張倩文氣喘吁吁地一進屋門,蕭毓秀立馬從床上蹦了下來,她一眼就瞧見張倩文半邊臉腫了起來。

  “我這里有紫藥水,還有棉簽!不動,我說了,不動!”

  毓秀有點蠻橫地喊,巧手用力按在張倩文的肩膀上,張倩文不由自主地跌進了太師椅。

  “啊,哎呦……”張倩文幸福滿滿地輕叫了起來:“是真痛?。 彼嬌咛碜愕亟忉?。

  “不痛才怪哩!來見我搞么子,這不就是報應嗎?”

  毓秀嘴里不饒人,手上卻很輕柔,每一個動作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弄痛了張倩文。

  還好,只是擦破了皮膚,將腮幫子上的泥土等異物清洗干凈,再涂上紫藥水,過幾日應該就能好。毓秀干得很仔細,將每一個地方都用紫藥水清理、涂抹了一遍,有兩三次手指觸碰到了張倩文的嘴唇,每一回張倩文都忍不住打哆嗦。

  “叫你不動……”

  毓秀的語氣沒有之前那么嚴厲。

  張倩文心想,時機應該到了,張口講:“這里挺艱難的,不如跟我一起回南海省……”

  其實他想講“不如跟我一起回香港”,好不容易才忍住了,他記得蕭二丫講過“心急呷不了熱豆腐”這句話。

  沒有想到毓秀一口就回絕了:“我不回南海!”見張倩文臉色難看,難得地耐心解釋:“要不我結(jié)廬守墓,要不我就當女和尚……”

  “你不能當女和尚……”張倩文尖叫著,緊接著齜牙咧嘴地呻吟:“痛……”傷口撞上了毓秀手里的棉簽。

  “叫你不老實……”毓秀有點夸張地喊:“你就是個不老實的……靚仔,把腿挪開一點……”

  “我……”

  張倩文簡直……無地自容?。?p>  多年后,一個叫竇唯的搖滾后輩演唱了一首名叫做《無地自容》的歌曲,張倩文聽到后,不由得回想起自己與蕭毓秀在白泥庵這一次見面。

  他是有意的,并不是無意的,這是他第一回接觸到毓秀的身體,雖然隔著兩條單褲,但依舊感受到了毓秀身體的無數(shù)青春信息……

  “當女和尚有么子不好的,”毓秀沒有繼續(xù)糾纏前一個話題:“青燈古佛,大道至簡的生活方式,一樣參悟人生真諦,也許真的就成了高僧大德,修成正果……”

  “么子叫做正果……”

  張倩文用堯山話講,倒有7分相似。

  “正果就是參破人生大道……”

  毓秀的腰桿子陡然挺直了。

  “人生大道……人生大道……秀……我喜歡你……”

  張倩文破釜沉舟地講,做好了挨踢的準備。

  “你這是……”

  毓秀想生氣,終究沒有生氣,張倩文喜歡她有么子錯,馬比學也喜歡啊……

  “誒……”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有么子好喜歡的,我一個鄉(xiāng)里妹子……不如喜歡青燈古佛……”她的語氣不像常人,像老和尚。

  “那我就喜歡青燈古佛……”張倩文終于下了決心:“我也出家當和尚……”

  這樣就能日日見到自己喜歡的人了,他想,忘記了毓秀是女和尚,自己只能當男和尚,要出家只能前往密印寺。不過,密印寺離白泥庵才一里多路,也就幾分鐘的行程。

  “好呀!”毓秀驚訝地叫,然后就快樂了許多,默默地在心里許愿:“3年……3年后還俗……”

  主辦毓秀出任白泥庵住持大典的事情還是起了變化。張倩文的貼身秘書葉二驅(qū)車從溈山村直下鄉(xiāng)政府,趕在鄉(xiāng)郵電所關門前打了一個電話給盛軒財團的董事長,也就是張倩文的老爸,結(jié)果第二日一早,鄉(xiāng)政府的民政員趕上山來對張倩文講:“縣長、鄉(xiāng)長本來都到了山下區(qū)公所,今日一早接到通知,得去縣里參加緊急會議……”

  張倩文一點也不著急:“省民政廳的人來了就行……”

  民政廳的領導給他許諾,到時間一定前來主持白泥寺新任住持就任大典。民政廳的領導是個文化人,一定會言出必行。

  “他們也來不了啦,在路上耽擱了!”

  民政員頗為遺憾地說。

  “麓山寺的古木大師來了就行……”

  張倩文想,官員的事多會也多,麓山寺的大和尚總有空吧。

  “他也不來了……”

  民政員后退兩步說。

  “不會也開會吧……”

  張倩文臉色越來越陰沉。

  “哪個曉得呢?也許打擺子,最近得熱感冒打擺子的人有點多……”

  民政員退出五步之遠,身子緊張得發(fā)抖。

  “你莫不是也打擺子……”

  張倩文譏諷地說。

  但有什么法子呢?新任住持總不能隨隨便便就晉院升座主持職務吧,白泥寺可是一座將來要載入史冊的名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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