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疏云點點頭，面上表情不置可否，說道：“既如此，你把劍法使來看看。”
凌樞便一板一眼拿著那木劍使出什么嬰母辟鬼劍，燕疏云見那劍法，招式繁復(fù)，姿勢怪拗。
若要學(xué)來，倒也真是不易，下的功夫不比學(xué)高深劍法淺。果真要十多年的功夫，才能練到這般氣定神足，純熟圓暢。
只是這劍法都是花架子，使出來讓人眼花繚亂，用于實戰(zhàn)則破綻百出，毫不中用。
她一邊看一邊搖頭，心想這人真是可惜，若有這功夫，學(xué)些武林中的實用劍法，也能躋身高手之列了。
接下來，凌樞又使那正一斬邪法，這卻似是用劍使的刀法，依舊是花法居多。
最后是那三五飛步，見凌樞東竄一步，西跳兩步，樣子頗為滑稽。燕疏云看著有些尷尬，忙擺擺手道“好了，好了?！?p> 凌樞停下步來，卻倒也氣不喘，心不跳。
想必這些招數(shù)雖然都是花套路，他練的久了，也鍛煉筋骨，強(qiáng)健身體。凌樞聽出燕疏云語氣中的不屑之意，臉有赧色，囁嚅道“讓姑娘見笑了。”
燕疏云尋思“看他這些招數(shù)，只怕真是什么道士世家出來的。什么辟邪斬鬼，都是道士蒙人用的。”
她微微皺眉，問道：“剛才我要到后面大殿去，你為何說不能去？”
凌樞遲疑了半天，吃吃艾艾道“這個……，這個……”
燕疏云又有些不耐煩，嘴角上揚(yáng)：“什么這個、那個？”
凌樞臉露神秘之色道“這后面的殿房鬧鬼”
燕疏云突然笑了起來：“你不是自稱半個道士，又會辟鬼斬邪的劍法么？也怕鬼么？”
凌樞搖頭道：“在下自然是不怕，只是聽得傳聞厲害，再加這幾天的親歷，怕姑娘有什么三長兩短?！?p> 燕疏云不屑一顧地哼了一聲：“本姑娘不是好好進(jìn)去，又好好出來了?！?p> 她隨即秀眉微蹙：“不過這后面的大殿，確實有些古怪。這明明是個佛寺，大殿匾額寫的也是大雄寶殿，怎么變成了一個道士的雕像。莫非這里的鬼信道厭佛，弄這等惡作??？這釋迦牟尼也鎮(zhèn)不住鬼？”
凌樞嘆了口氣道“姑娘不必心急，聽我從頭說起，姑娘以為這寺廟是如何荒廢的？”
燕疏云不耐煩他賣關(guān)子，喝道“你要說就說?！?p> 凌樞見她這般急性，搖搖頭，道：
“這釣臺寺原是南宋淳熙年間建的功德院，在元末毀于戰(zhàn)亂，那是不必說了。我大明洪武年間又復(fù)建了寺院，本來這寺院離縣城不遠(yuǎn)，又在丘文定公墓旁，香火鼎盛。
“誰料本朝弘治年間，一場不算太大的山崩后，這釣臺寺便鬧起鬼來。
“寺里的僧人接二連三病死。初時只道是瘟疫，但病輕的僧人躲到其他地方，卻又不傳染。僧人或死或逃之后，這寺廟便荒廢了。
“這附近的山民樵夫見這廟宇廣闊，也有搬進(jìn)來住的，誰料，搬進(jìn)來住了兩三個月，也都生病而死。從此附近村民都傳說這釣臺寺鬧鬼。而且是極惡厲鬼，連佛像都鎮(zhèn)壓不住。再沒有敢來的。便是廟里的木料門窗也不敢再來拿了，唯恐沾染鬼氣。
“這惡鬼來源，有說這九里山原是廣成子大仙番天印所化，鎮(zhèn)壓著上古厲鬼，弘治年間那場山崩，番天印便缺了一角，這厲鬼得以遁出，但又為番天印靈氣所懾，被圈禁在這釣臺寺中。這釣臺寺從此便為鬼窟矣。
“山民們在這四周密植樹木荊棘，將這寺圍得密不透風(fēng)，免得外來游客誤進(jìn)。只是后來外地搬遷來的流民樵夫，不知底細(xì)，又在這周邊樵采，這寺后門、側(cè)門周邊的林木就都有了缺口，讓人走得進(jìn)來?！?p> 燕疏云聽他說到這里，懷疑地瞥了他一眼，道“你如何知道地這般清楚？這里既是鬼窟，你又為何到這里，莫非不怕死么？”
凌樞道“在下喜歡搜集這類傳說怪談，這九里山便在江陰境內(nèi)，自然不難知道這些。再說先祖許真君曾斬蟒誅蛟，在下既忝為真君后人，雖不能比肩先祖一二，但對此類妖異鬼怪之事，留心探訪，有機(jī)會為民除害，也是分內(nèi)應(yīng)有之事?！?p> 燕疏云擺手：“我也不管你是不是什么許真君后人，你說親歷又是怎么回事？這天王殿后面的地方為何又不能進(jìn)？”
凌樞道：
“在下從小就聽聞這個釣臺鬼寺的傳說，據(jù)說也常有不信邪的人進(jìn)入寺內(nèi)，卻從未有生還的。我直到一個月前才鼓起勇氣探訪此地，備足了干糧，二十多天前覓路進(jìn)了此寺。
“這寺院雖然廢棄已久，房舍卻大多完好。不瞞姑娘說，在下一開始住在方丈室。第一晚倒還沒什么，可第二天醒來，這方丈室內(nèi)竟然有個老和尚，我在他面前晃動，他也看不見，我對他說話他也聽不見。
“我心想，不是我成了鬼，便他是鬼。出了方丈室，這寺院里竟然都是和尚，可他們都瞧不見我。我跑出寺院，旁邊的樹林也都不見了。我一直跑下山，姑娘，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燕疏云道:“是什么？”
凌樞道“竟然是一支元兵在江陰城里殺人。我嚇得便又跑回了九里山上這釣臺寺，一進(jìn)山門，這滿寺的和尚卻又不見了，姑娘，你說這不是見鬼了么？
“可我穿過這天王殿到了大雄寶殿，這些鬼，卻又都出來，而且似乎換了一批。而且不再是和尚，反倒是些衣衫沾染血污，滿面塵灰的俗家人。更邪門的是，這回他們似乎有點看得見我，朝我指指點點，有人還一拳打過來，雖然如同打在空氣里一般穿過我的身體，可我又覺著有些疼。
“這下我更怕了。又跑出山門，再跑下山去，這回更怪，卻見到一群辨發(fā)髡首的兵在殺人。只能又嚇得跑回釣臺寺。不過幸好只要留在天王殿，就沒什么異象?！?p> 他說到這里，燕疏云皺眉道“世上哪有什么鬼？要是你說的不是胡編，那多半是那天王殿后面有什么機(jī)關(guān)能催生幻覺？也許這地方被什么江湖門派占了，故意弄些毒藥、迷魂藥，惑人神智，以此嚇人？”
凌樞嘿嘿了兩聲
“姑娘說得自然也有些道理，不過在下從小受道門熏陶，見不及此。當(dāng)時我想就此離去，卻又不甘心。想起祖?zhèn)鞯谋俟韯?，斬邪法。便決定再進(jìn)去試試。當(dāng)晚，我拿著劍，穿過天王殿。這回比前幾次更厲害，那些和尚似乎能直接見著我了。
“我一橫心，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閉上眼睛，把嬰母辟鬼劍，從頭到尾使了一遍。然后聽得耳邊呼呼涼風(fēng)響，睜眼一看，卻是一個清冷破敗的廢廟景象，再到大雄寶殿一看，吃了一驚，這大雄殿供奉的竟不是釋迦牟尼，卻是一個道士，便是姑娘看見的那個雕像吧。
“我想莫非是什么妖道作怪？我既已破了這妖道幻境，便橫下心來，當(dāng)晚就決定住在這大雄寶殿里，看看還有什么事情？
“我當(dāng)晚住了一天，沒什么事情，又住了兩天，還是沒什么事情。到了第三天，正想著再沒事，就回去了。卻又有怪事發(f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