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踏春

　　次日卯正剛起，春蘭一臉急色進了屋子。

　　“小姐，不好了，三爺被老夫人罰跪祠堂，整整一夜了?！?p>　　看來，賀老夫人已經(jīng)查清了原委，這才懲治了賀敬梓。

　　賀老夫人的做法，賀其施雙手贊成，再重些都應(yīng)該。

　　但作為子女，孝道為先，她還得去松鶴堂求求情，裝裝樣子。

　　走進松鶴堂，榻上的賀老夫人一臉沉郁，淡淡道：“施兒是來給你爹爹求情的？”

　　賀其施上前攙了賀老夫人，乖順道：

　　“祖母罰爹爹，定是因為爹爹有錯在先，‘罰在兒身，痛在母心！’祖母這會兒心里更痛，施兒絕不能給祖母添麻煩！”

　　“好施兒，就數(shù)你懂事！”

　　賀老夫人呷了一口茶，又道：“這些日子將你們拘在府里，瞧，都沒了精氣神了。你們姐妹去城南別莊散散心，帶上丫鬟婆子，歇上兩晚再回來！”

　　踏青？

　　前世，賀其施病情剛好轉(zhuǎn)，各種閑言滿城飛。

　　她不敢面對別人的奚落，并沒有隨行。

　　“大伯母也去嗎？”

　　“她……另有安排，二伯母陪你們?nèi)ィ　?p>　　***

　　賀其施一行趕到湑水河畔的別莊，已是午后。

　　賀其瑾、賀其瑋金尊玉貴，嬌養(yǎng)大的，坐了半日馬車，個個渾身散了架，癱在了床上。

　　賀其施樂得自在，換了身輕便的衣裳，出了山莊，沿著湑水河閑步。

　　湑水河寬約三丈，深不見底，一兩艘輕舟悠悠蕩著。

　　兩岸草長鶯飛，蝶兒翩躚，鳥兒啁啁，微風(fēng)拂面，太過愜意。

　　芳草、百花織就的綠毯沿著河岸一路鋪過去，直至遠處的山巔，夕陽為其鍍上了金邊，人們仿佛置于山水畫里，美不勝收。

　　賀其施忍不住張開雙臂，迎著風(fēng)，聞著花香，閉上了眼。

　　這是她兩世加起來，活得最舒適的時候！

　　他們主仆一行不知不覺走到了半山腰。

　　賀其施停下步子，擦汗、遠眺的檔兒，一聲“救命”隱隱傳來。

　　隨行的何祁山也聽到了呼救聲，幾步上前，擋在賀其施面前，滿眼戒備。

　　轉(zhuǎn)了個彎兒，他們才看見一個黃衣女子趴在山崖邊，手里抓了束野花。

　　一側(cè)的丫鬟正在抹眼淚，臉色慘白。

　　看見賀其施一行，那丫鬟“撲通”跪在了地上，頻頻磕頭，“求求你，快，救救我家小姐！”

　　何祁山正要上前，賀其施叫住了他，自己一步步向崖邊走去。

　　當下世風(fēng)，男女之大防，何祁山救下那姑娘，指不定會生出怎樣的閑話！

　　剛剛趕到的左沐昔驚在了原地，一把拽住了暗衛(wèi)，親眼目睹賀其施慢慢拉住了妹妹的手。

　　原來鎮(zhèn)國公府早一日來了湑水河畔的別莊。

　　左沐昔的妹妹左青青，年芳十三，正是貪玩的年紀，一刻也閑不住。

　　趁左沐昔歇午覺的時候，避開侍衛(wèi)，攜了丫鬟冰瑤偷偷溜了出來。

　　看見崖邊的野花鮮艷奪目，不顧丫鬟勸說，爬了上去。

　　上去容易，下來可就難了。

　　這才有了方才丫鬟呼救的那一幕……

　　賀其施拉住左青青，慢慢朝回走。自己走在崖邊，完完全全將左青青護在內(nèi)側(cè)。

　　春雨綿綿多日，崖邊起了綠苔。

　　賀其施踩在上面，腳一滑，栽了個趔趄，身子向一側(cè)跌去。

　　“小心！”

　　電光火石間，賀其施只覺天旋地轉(zhuǎn)，待看清楚，她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落在地面上。

　　“賀小姐，你沒事兒吧！”一道溫潤清和的聲音入耳。

　　賀其施瞬間想到了他。

　　果不其然，瑩徹?zé)o暇的左沐昔，一身白衣，正站在面前三步遠，溫潤的眸子里帶了些擔(dān)憂。

　　他在擔(dān)憂誰？

　　“哥哥……”

　　黃衣女子下一瞬撲進了左沐昔的懷里。

　　原來如此！

　　賀其施瞬間回了神，沖左沐昔福了一禮。

　　“你是賀姐姐？我叫青青，多謝姐姐救了我！”

　　那黃衣女子沖賀其施福身一禮。

　　這算哪門子救命，人沒救下來，還勞煩別人出手！

　　賀其施微赧，指著她手里的花兒道：“左小姐喜歡這花兒？沒有根，可惜養(yǎng)……”

　　“吃！”

　　左青青一張圓臉，嘟著唇，一雙杏眼里，滿是鄭重。

　　賀其施：“……”

　　費了那么大的勁兒，只是為了吃？

　　“聽說黃花丹花瓣酸甜爽口，今日意外撞見，就想摘來嘗嘗……”

　　賀其施：“……”

　　“怎么樣？嘗到了？”左沐昔滿眼無奈。

　　“還不錯，哥哥，你要不要嘗嘗？”

　　左青青摘了一朵，就往左沐昔口邊送。

　　左沐昔扇柄一擋，側(cè)過身子，沖賀其施拱手一禮，“多謝賀小姐搭救家妹，回頭定會攜禮上門，向賀小姐致謝！”

　　他望了一眼頭頂，又道：“天色不早了，賀小姐也早些下山吧！”

　　這才匆匆向前奔去。

　　那左青青舉著花瓣追在后頭，一疊聲的“哥哥，嘗嘗嘛！”驚起了樹上的倦鳥。

　　“左公子感覺有些不一樣了！”春蘭嘀咕道。

　　是啊，這樣的他，才像一個活生生的王侯公子！

　　而非，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

　　下得山來，暮色四合。周遭的草木，染了層夜色，越發(fā)濃郁。

　　道旁一頂轎子里，鉆出一個麗人，像是等了些時候。

　　只見那麗人梳著雙平髻，桃腮，粉唇，一雙杏眼里透著不善。

　　賀其施漠然不顧，正打算錯身而過，聽見一道斷喝，“站??！”

　　賀其施腳下的步子壓根兒沒停。

　　“你們聾了嗎？小姐叫你們停下，聽不見嗎？”

　　“你們才聾了！憑啥？你們是誰？我們又不認識你！”春蘭氣呼呼回道。

　　那個杏眼小姐幾步趕上來，氣咻咻道：

　　“不認識本小姐不要緊，我警告你，鎮(zhèn)國公府不是區(qū)區(qū)一個賀府就能高攀得上的！小心到時丟了面子，還丟了里子，顏面無存！”

　　鎮(zhèn)國公府？！

　　左沐昔的桃花債？！

　　賀其施冷哼出聲，“依你所言！”揚長而去。

　　那麗人愣怔在地，半天回不過神。

　　身后的丫鬟忍不住出聲，“小姐，她到底是答應(yīng)了，還是沒答應(yīng)??？”

　　那麗人咳了一聲，瞪了眼丫鬟，神氣活現(xiàn)，“在本小姐面前，她敢不答應(yīng)？”

　　“是，是，是，那是自然！”丫鬟立馬狗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