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都是柳千牽對紅翼最是懷疑,這蒼龍敕令一出,她反而第一個轉了態(tài)度反而去相信了紅翼,反差之大莫說是葉希幾人震驚了,連慷慨激昂放話的紅翼都有些懵,好一番冷靜后才能翻出正常態(tài)度來回問:“前輩言下之意,是信了晚輩所說?”
當機立斷以凜然一道眼神阻住葉希幾人聞言后暴起的動作,柳千牽對了葉希幾人回敬的訝然眼神回以一道稍安勿躁的解釋,這才得了空隙肅然看回紅翼,并順手將自己方才思量的一切傾囊吐出:“事實上,若沒有這道蒼龍敕令,吾輩恐怕仍是不信任于你。然而這道蒼龍敕令一出,卻是令吾當即確認了什么?!?p> 聽出柳千牽話間深意,葉希夏珊檸是下意識齊齊瞪向柳千牽,而紅翼謹然微顰的眉目也立時鎖得更深,也顧不得再端什么溫文爾雅,毫不猶豫對著柳千牽追問了下去:“前輩是確認了什么?”
明明承了眾人焦灼追問,柳千牽卻仍不緊不慢,非但未曾正面作答,反而是突兀又起了另外一個話題:“關于藍鎩的一切,可是已經(jīng)遞上神司了?”
“是。晚輩自確認神司加派了人手駐守敦煌后便將藍鎩一事事無巨細遞了上去,只隱了靈雎宮洞天一事。前輩,可是有什么問……”乍得柳千牽此問,雖不清楚其意,焦灼于得到柳千牽信任的紅翼仍是忙不迭將所作所為交代了個干凈,然而這么順著柳千牽意味深長的目光細細捋下來,紅翼卻也漸次覺出了不對,問字尚道了一半便不覺斂下,下意識將猶疑目光投給了柳千牽。
接到紅翼求救目光,柳千牽將幾人溜過一圈,才施施然開了口:“還記得吾同你們提過的藍鎩幕后之主嗎?”
“記得。”開口的是葉希,此時正顰了眉努力回想著柳千牽當時的分析并一字一句慢慢復原,“你那時說,若要培育藍鎩,必須要存在具有古妖之氣能讓藍鎩日積月累的地方,而敦煌那頭藍鎩明顯對敦煌頗為熟悉,估計有七八成可能是飼養(yǎng)在敦煌的。而且,敦煌是神司重地,由神司嚴防死守,其他修士連進入都很難何況在里面動手腳,所以此事恐怕很可能是神司監(jiān)守自盜……”
余下的話,也斷在了恍然一驚里。葉希幾乎是立時惶然看向了柳千牽,恰恰與夏珊檸訝然遞來的眸光對上,當即心下都是一沉。
確實,敦煌乃是佛道雙方均默認的圣地,一旦有什么動靜,牽連的幾乎便是整個修仙界,所以神司對敦煌極為看重,非但有巡邏隊日日看護,還有元老閣幾位長老遠程監(jiān)管,過去只蒼蠅都要登機在案。可就是這樣密不透風的監(jiān)管,還是失誤出了一只千年的藍鎩……這其間的隱秘,就不得不令人深思了。
而之后的蒼龍敕令無疑是又將神司的嫌疑帶深了幾層——且不論紅翼是否當真是靈雎宮叛徒,就算她是,按著神司素來的進度,也不可能這么久才透出風聲做出解決,如此事無巨細的搜查下居然還能讓紅翼逍遙法外到現(xiàn)在,就不得不令人懷疑這是否是神司放出的轉移視線的煙幕彈了——畢竟紅翼背后只一個靈雎宮,靈雎宮又已基本覆滅,算得上是死無對證了……
如果藍鎩真跟神司有關,那么這一串行為就立刻合理了……
“既是如此,前輩打算如何?”想到這里,紅翼到底再坐不住,拼力撐住恭謹之相便對柳千牽追問了下去,“神司既是敢正大光明以蒼龍敕令遮掩,便是定下了解決我以遮掩自身隱秘的心念。想從神司入手解除蒼龍敕令,便基本是不可能了。而前輩也清楚,如今我靈雎宮尚不可大白天下,如此,前輩可還打算與晚輩為伍?”
畢竟也是老狐貍,紅翼明知此時的柳千牽離不得自己的協(xié)助,卻偏偏端了無懈可擊的恭謹之態(tài)主動提及散伙,正是要迫柳千牽接納自己入伙,縱日后反目也有得對師尊方面解釋,不至于落下個委曲求全擠入柳千牽隊伍的名聲。柳千牽雖多少清楚她的打算,卻也不打算深究,便將計就計主動開口邀紅翼入伙,順理成章將話題折到了后續(xù)任務之上。
“如今情勢特殊,你不及也無法洗雪清白了。倒不如將計就計認了這道罪名塑個替身吸引神司目光,先去魔鬼城洞天解決正事。”既是談及正事,柳千牽便收了一切溫和又端回清冷傲岸,三言兩語已將紅翼日后行徑定得七七八八,確認紅翼了然點頭未有任何異議后,才對了葉希幾人冷冷發(fā)問,“你們可還有什么疑問?”
葉希幾人本是各自沉默,聽柳千牽問及,這才各自開始動作,宋繪紗是以謹然點頭確認自己并無異議,葉希亦也借了點頭附議,倒是夏珊檸對了紅翼投以沉然一瞥,看得紅翼恍然得了助力般猝然一亮的神色及柳千牽明顯放任的淡然眸光得了柳千牽確認般一個點頭,這才咬了唇,一字一句提出了反對意見。
“我不犯人,人來犯我。如今不論是不是神司飼養(yǎng)藍鎩,犧牲紅翼掩人耳目都是定然得了。蒼龍敕令都已發(fā)出,可可想而知后續(xù)會有如何大動作。而我們現(xiàn)在又都奈何不了神司啊,此時前往魔鬼城洞天豈不是自投羅網(wǎng)?”
禍是自己牽連的禍,夏珊檸的疑問也頗為理直氣壯,為妨本就猶疑的柳千牽被她說服,紅翼連忙解釋道不會是自投羅網(wǎng),如今情勢非常,她倒正好不必再遵循神司的規(guī)矩,他們此時距敦煌洞天不過數(shù)百丈,不顧一切強闖也不會出什么問題只要能入敦煌洞天,她自可以召喚師尊們前來接引,不會有任何問題,哪知她這邊絮絮解釋,柳千牽那邊卻是幽幽一笑截過了話題,出口便是驚心動魄:“誰說吾要避開神司了?吾正是要神司拿住我等。”
本以為柳千牽最多說幾句我自有想法,卻哪知她一開口就如此駭人,一時間帶得幾人齊齊一驚,殊途同歸地都盯向了柳千牽確認她沒有問題了,而柳千牽也頗是淡然,端了一幅冷然眸光將幾人細致掃過一圈,這才悠悠然開口略做解釋:“這是最后的機會了。神司敢如此動用蒼龍敕令,內部便必有隱秘。不過整個神司均有問題想必也不太可能,吾猜,恐怕是其間有幾個頗有分量的人上躥下跳,這才鬧得如此之大。”
四人雖各自若有所思,仍是齊齊一點頭。
“吾不能于人間停留太久,解決靈雎宮及吾友身上魔印一事后便要離開,日后便更沒有時間理會人間。因而,只有借了入靈雎宮的這點時間,引出幕后之人將之解決。為保萬無一失,吾才決定將地點定于敦煌洞天,借了洞天掩飾喚出師尊,將這群跳梁小丑一網(wǎng)打盡?!?p> 四人這才恍然,齊齊又一點頭,這才自覺地端出了備戰(zhàn)之態(tài)以實際行動說明了對柳千牽謀劃的擁護。紅翼是自覺上前同柳千牽商量起了之后詳細行動,葉希幾人則也頗為自覺——他們自覺地閃到了一邊打坐了……
在戰(zhàn)斗方面,葉希幾人一直沒有發(fā)言權,便從來對此不做考量,戰(zhàn)術方面,前有神仙柳千牽后有展家先賢,再不濟還有人杰展言,也輪不到他們幾個勞心勞力,因而勉強將能提的疑問一提并得了柳千牽完美解決后,葉希幾人便順理成章偃旗息鼓,開始順著柳千牽的打算準備了。
哪知變故,就在此刻陡生!
本已恢復平靜的天幕乍然又起一道金光,且迅速以熟悉到令人心驚的方式劃破蒼穹流轉出紛繁符文,當下看得柳千牽幾人齊齊心頭一驚,而及至確認那繁復符文屬于新起的一道朱雀敕令,這才又齊齊一怔,拼了頗多力氣才勉強抑住了訝然憂色——按理說,如今的靈雎宮于外人看來人才凋敝,勉強留下的諸位弟子也是各自謹慎,實在是再翻不出什么浪花了。這般情勢之下,應該再沒有什么理由令神司發(fā)作了,這突兀間又出一道敕令,按時間推算,總不能是那幕后之人這點時間也等不及,迫不及待就要除了紅翼了?
抱了這痕心思,柳千牽幾人頗是做了一番心理建設才屏息凝神看了下去,甚至明知不可能地希冀了一番是神司查出紅翼無辜特意下一道敕令來解釋,卻哪知那行大字徹底顯現(xiàn),卻是出乎任何意料的內容——展家之七十六代傳人展言及其友,與人界悖逆之徒為伍而冥頑不靈,神司律論以乙級重罪論處,列入神司B級追殺榜,示以朱雀敕令,謹示天下修士齊心協(xié)力,除此悖逆。
朱雀敕令的尾韻還流轉于天幕,地上的柳千牽等人已是被這個消息驚得結結實實一道怔忪,倒是事不關己且已有了經(jīng)驗的紅翼最先驚醒,并不自覺對柳千牽等人有了幾分同病相憐的哭笑不得——人說世事無常,如今看來還果然如此。方才還絞盡腦汁希冀著勸服柳千牽等人堅定立場與自己維持聯(lián)盟,現(xiàn)下卻連口舌功夫也省了,直接被神司強制打入了自己的陣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