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人人都說九零后是幸福的一代,實際的窘迫卻是難言的。那時,大饑荒的余熱在農(nóng)村正是消散的時候,幼時的我們還處于饑與飽的交界線上,當步入繁華便不知所措起來,被街燈晃花了眼,被錯雜的公路牽引得迷失在城市,這些東西于我們而言,于我而言是突兀的,于是便竭盡全力予索予求起來,我大口大口吸著這座城市的灰塵和煙霧,因為我想要感受我未曾見過的這一切。
我終于還是回到了學校。
施工已然停止,夏的滾熱漸漸褪去,秋的蕭索也浸染到了學校,一片枯葉不知疲倦地翻滾,蟬鳴再也不見了蹤跡。我頂著一頭繃帶來到了這個新的班級,后黑板赫然幾個大字:距高考98天,同學們無暇顧及我這張新面孔,以及我頭上如何而來的白花花的紗帶,他們埋在書堆里學得熱火朝天。
期間我在路上遇到了數(shù)學老師。他頭頂光禿的那一片越發(fā)擴大了,他拎著書從我身邊昂首大步走過,我總覺得他看我的眼神有些異樣,我十分慶幸,這比起曾經(jīng)來實在好過太多了,因為我從未在他眼里找到過我自己。
曉陽初露,我靜靜走在校園的操場上,每個角落都有學生拿著書出神地朗朗誦讀,我有些感動,仿佛看到曾經(jīng)的自己。張開雙手,我迎向朝陽,看到母親的笑,大翔的笑,白晨的笑,小辣椒的笑,外地護士的笑,賣土豆女人的笑,甚至是數(shù)學老師的笑……
證明生命存在的證據(jù)無非來自親人,老師,朋友,愛人,以及形形色色的陌生人的眼光;
世界上的事也無非是愛的,不愛了;恨的,不恨了。而我慶幸自己全都感受到了,我也堅信他們每一個人都不僅僅是我生命的匆匆過客,反而正是他們,塑就了一個完整的我。
陽光摩娑著指尖,似有光暈隨著指紋旋轉(zhuǎn),旋轉(zhuǎn)……流入四肢百骸,五臟六腑。
我知道,在這沖破黑夜的破曉之光里,誰都沒有錯,誰都有資格拼命地活。
——《完》
陰·雨
2016年高考聽力前2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