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人丁興旺府宅本就不小,原是個四進的格局。這二進院便是正堂,坐北朝南。堂內(nèi)正中是紅松的八仙桌一張,上面擺放茶壺和瓷杯,周邊有墩狀實心木凳。上堂則是供奉先祖神靈的栗木長桌,桌上有先祖牌位。墻上乃是一幅丹青,畫的是一位身穿官服的老者,白須垂胸,儒雅不失威嚴(yán)。正是張家老太公,當(dāng)今皇帝的老師。長桌兩側(cè)一左一右兩個內(nèi)門可通后宅,皆以座屏蔽擋,彩繪牡丹,鐫刻花開富貴。穿過內(nèi)門便是后宅,大老遠(yuǎn)的便看到正房外有十幾個人,有男有女,大多三十歲上下。一個個愁眉不展,不時地踮著腳向屋內(nèi)看去,卻沒有一人說話。而那房屋之中住的料想也是這張家的老太君了。三進院落本屬于內(nèi)眷住宅,更是主宅。只有一府的家主才能居住,這是規(guī)矩。
且不看屋外那十幾個男男女女如何愁上心頭。就此時那房屋之中三男兩女也是一般無二的面帶焦急之色。三個男子看年紀(jì)跟劉圣手相當(dāng),兩個婦人也有五旬上下。同樣的無人說話安靜異常。這房間可著實不小,而那極其顯眼的黃花梨木“百福千工床”更是寬大而不凡。這種床,用料極奢,一般大戶人家多用紫檀,黃花梨等名貴木材。而那千工二字”也意味著這種床的制作,要花費至少三年的時間,精心雕刻,制作奢華,整個床周圍雕刻多子多福、吉祥如意、福星高照、松鶴長春,大多也都代表長壽之意??梢姀埣依咸牡匚唬沧阋姀埣覂号男⑿?。一位滿頭白發(fā)臉生皺紋的老婦人躺在床上,雙眼緊閉看不出呼吸之態(tài),這老婦人自然便是張家老太君了。張家眾人俱都盯著那坐在床邊的劉圣手,只見劉圣手替老太君蓋好錦被站了起來。大房張伯嚴(yán)一把拉住了劉圣手,緊張的問道:劉兄,如何?劉圣手掃了一眼張家眾兒女道:老太君歲至九十二歲高齡,常言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老太君之病亦非病,而是命!氣血不聚,五臟六腑不通。身如那崖邊枯木,卻又如何逢春呢?伯嚴(yán)兄身居高位諸事通達,應(yīng)當(dāng)看的開些才是。聽他所言張家眾人還如何保持鎮(zhèn)定?頓時一股腦的跪在床邊齊呼母親大人,兩個婦人更是低聲悲泣。只有那張伯嚴(yán)依舊拉住劉圣手,眼眶泛紅,身體微微顫抖。劉、劉兄,無論如何你也要想想辦法救我母親性命啊!無論所用何等名貴藥材,哪怕是我張家散盡家財也在所不惜啊。劉圣手正欲開口,眾人卻聽得那“百福千工床”上傳來極其虛弱的聲音。所有人都轉(zhuǎn)頭看去,兩位婦人也止住了抽泣。只見那老太君此時已睜開了雙眼,眾人一陣欣喜。老太君慢慢喘了兩口氣才道:嚴(yán)兒,莫要為難劉先生,老身自知命數(shù),你又何必強求?張伯嚴(yán)聽母親所說便放開了劉圣手,頹廢的跪倒床前,不知所言,只有痛哭而已。也難怪,說這張家兒女孝順原本也不假。尋常人92歲高齡辭世亦是壽終正寢,算得上喜喪了!可這張家老太君可不是普通人。當(dāng)今皇上對張家老太公這位老師是相當(dāng)?shù)木粗?,老太君也受封一品誥命夫人。還當(dāng)著滿朝文武不止一次的尊稱過師母。老太君每逢過壽,蜀帝都賞賜頗豐。張家三子亦有兩人在朝為官。大兒子張伯嚴(yán)乃當(dāng)朝戶部尚書,三兒子張伯康出任吏部左侍郎,只有二兒子張伯庸秉承老太公遺志在堵牛鎮(zhèn)開辦“秋山書院”,青山郡不論是富戶人家或者官宦子弟,亦是平民百姓家的孩子,秋山書院都一視同仁。面對那生活困苦的農(nóng)家子弟書院從不收任何書資。數(shù)十年來書院里走出了不少有名的才子。更有數(shù)人因在地方為官清廉頗受百姓愛戴。是以張伯庸雖不入朝為官卻是桃李遍天下,為張家博得了不錯名聲。大女兒行四,單名一個樺字,嫁與安樂侯季世昌。小女兒張月娥的夫婿,管理一方水土為青山郡守。所以這張家在蜀國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家族。古語有云:朝堂有人好做官不是?又說:人走茶涼!如今恰巧吏部尚書年事已高多次告老還鄉(xiāng)。蜀帝再三挽留不得,終下旨年關(guān)封印,準(zhǔn)以告老。那吏部尚書的位置本是張伯康的囊中之物,若此時老太君辭世,張伯康必定要守喪三年,雖說帝王自古有奪情留用,況且家中還有老二不在朝廷為官,也可守喪??赡浅弥弦卜菑埣业奶煜?。老太君康泰,那尚書之職自然花落張家,可若不在了呢?就難說了。張家原是信心十足,不料想老太君突然病重,眼看就要撒手而去,這還得了?一門兩尚書何等榮耀?眼看到手的榮耀就要沒了,又怎能心甘。而那一雙花開并蒂的婦人,也有其傷心之處,官宦人家三妻四妾本就無可厚非,這女主人更為難做。若是娘家有權(quán)有勢夫家自然高看不敢得罪??扇裟锛覠o權(quán)無勢又作如何呢?雖說這張家沒了老太君還有兩個高官的哥哥,那也總不及自己的娘親疼愛,如今眼看老娘也要隨老太公駕鶴西去了,怎么能不傷心能過?哭的倒也是悲痛。
劉圣手人老成精,又與張家相交多年,多少還是能看出來點東西的??茨菑埣覂号粋€個哭的前仰后,抑揚頓挫忍不住失笑。笑聲雖不大,可那張家眾人卻是聽到了。一個個回頭看向劉圣手,劉圣手老臉一紅甚是尷尬。這等場合失笑實為不妥,干咳一聲,清了清嗓子,咽了口吐沫。嗯嗯這個,諸位且聽老夫一言,老夫方才所言乃是生死之道,可這世間又有多少人能看透呢?諸位一片孝心老夫看了也是心有不忍啊。或許還有一法可救,只是…。什么,還有法子能救母親大人?一聽有辦法張家眾人呼啦一下全圍了過來。嘰嘰喳喳你一言我一語,那激動的模樣倒給老劉嚇了一跳。張伯嚴(yán)一聲大喝:統(tǒng)統(tǒng)閉嘴,眾人這才安靜下來。全都盯著張伯嚴(yán),只見張伯嚴(yán)拍了拍衣衫,彈了彈衣袖,雙手抱拳沖劉圣手一禮。道:劉兄但有所需盡管開口,若能救我母親,劉兄就是我張家大恩人。以后有我張家能效勞的我張伯嚴(yán)必定辦到。劉圣手雙手托住張伯言手臂,伯嚴(yán)兄言過了。老夫卻是有一法,可此法…。唉呀,劉兄勿需擔(dān)憂,盡管診治就是。只要是人能辦到的,我張家豈有辦不了的道理?劉圣手輕輕點頭,好吧,既然伯嚴(yán)兄話已至此老夫也不多言了。煩請伯言兄差人去“三層樓”找到我那學(xué)生李念,讓他取一株名為“七死還魂草”的靈根帶來與我。張伯嚴(yán)聽罷連連點頭:好,好,隨后喚來張管家,主仆二人耳語一番,又怎么樣怎么說的吩咐一遍,那張管家便帶上兩個仆人向“三層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