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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晉衣冠

第三十章 涉險兩丘鋪

大晉衣冠 大楚刀客 3402 2020-09-15 19:41:07

  饑者歌其食,勞者歌其事,老祖宗留下的詩經(jīng)應該不會騙人吧!

  可是目前所處的營帳,幾乎和壽州幾乎是同樣的場景,桓溫心都涼了,擔心再碰到大疤眼那樣的人物!

  “把你們的臭嘴都給我閉上!”朱軍頭恰好從外面進來,聽進嬉笑聲,就知道是大垂耳那個家伙在惹事。

  大垂耳明明瘦小干枯,典型的營養(yǎng)不良,卻偏偏長著一雙很有福相的耳朵,比別人要長出一大截,而且胖嘟嘟的,與身份地位極不相符。

  “既然入了咱們小隊,便是同袍,便是兄弟,別忘了咱們的軍規(guī)?!敝燔婎^瞪了大垂耳一眼。

  大垂耳解釋道:“軍頭,我鬧著玩呢,哪能欺負新人?兄弟們不是無事可做嘛?!?p>  “無事就要生非嗎?上頭說了,過幾日要派咱們出去一趟,據(jù)說這趟差事非同兒戲,到時候大伙別叫苦?!?p>  大垂耳一聽,來了興致,其他人也圍攏過來,對差事非常好奇。

  “天機不可泄露!”朱軍頭神叨叨的,擔心哪個嘴大的泄漏機密。見眾人圍著不肯走,不吐露一點怕是過不了關:“只說一句,可能是要去梁郡一趟,絕不能外傳。”

  梁郡,桓溫粗略知道一些。殷商始祖契輔佐大禹治水有功,封于商地,后來雖然遷居,但后世之人沿襲,稱商族居住過的地方為商丘。那是商部族的發(fā)祥之地,也是殷商最早的建都之處。

  桓溫心想,千萬不要讓自己跟隨,因為梁郡距離河南三郡很近,而石氏趙人和匈奴殘余政權在洛陽、豫州和陳留一帶大陳重兵,隨時可能開戰(zhàn)。那里肯定是游騎出沒,密探遍布。

  “兄弟們,反正還有些日子,今日散了操演,喝酒去,然后再耍上一把,樂呵樂呵?!?p>  大伙一聽有酒喝,還能耍一把,頓時興奮起來,精神抖擻,奔向校軍場,桓溫緊緊跟在身后。

  和青州相比,這里戰(zhàn)馬要寬綽一些,尤其是游騎營,兩人一馬,每天都能騎上半天,這正是自己迫切需要的。

  還有射術,在兗州差點因射技不精丟了性命,有了那一次的教訓后,在青州就開始刻意演練。遺憾的是,青州馬少箭也少,根本就沒什么機會。

  騎和射是游騎吃飯的家伙,條件自然要充足得多。

  朱軍頭對自己頗為關照,每次操演結束后,還會開小灶讓他多練半個時辰,不厭其煩,手把手教導。就沖這一點,桓溫覺得也值,光陰沒有白白浪費。

  來了個把月,才見識到大伙聞之而欣喜的耍一把是怎么回事。

  兩人對弈,中間是一幅用氈布做成的棋盤,雙方各執(zhí)棋子,在棋盤上追殺對方棋子,最后以棋子多者為勝。而誰先走、走幾步則憑投擲擲具決定。

  擲具有五枚,用木頭雕琢而成,分別名為梟、盧、雉、犢、塞。擲具兩頭圓尖,中間扁平,每枚擲具有正反兩面,一面染黑,一面染白。

  雙方先輪流投擲,根據(jù)黑面的多少決定步數(shù)多少,若五枚都是黑色,稱為“盧”,采頭最高,基本就是定下了勝負。

  賭博之事,桓溫是一竅不通,父親管得嚴,自己也不好這些。在營里,大伙沒家沒口,閑暇時不就是在營里胡逛,在帳中扯閑篇嘛!軍頭難得聚眾飲上一回酒,耍上一把。

  不過桓溫看了兩回,就摸出了其中門道。勝負不在棋盤上,關鍵是在投擲時,而桓溫恰恰善于投擲。

  “盧,盧,盧!”

  “采!”

  桓溫很快就掌握了門道,漸漸找到了能擲出盧的辦法,少年人沉浸其中,發(fā)現(xiàn)了其中的樂趣。

  牧豬奴真聰明,放牧的時候還能研究出這種游戲,真是大才!

  這種游戲不就是用來打發(fā)放牧時間的嘛,自己也可以打發(fā)在徐州的時光,桓溫摩挲著擲具,輕輕投出。

  很快,就到了去梁郡偵察的日子,左躲右閃,桓溫還是被選中了。

  九個人,分成三撥,前后相距十余里地,晨曦初露,便出了西城,向西北方向進發(fā)。

  朱軍頭、大垂耳還有桓溫一組,扮作販夫,馬背上馱著兩個大麻包,鼓鼓囊囊的,其實里面皆是枯草,還有干糧和箭矢。無人時疾馳,有人時則緩行。

  跑出七八十里地,也就是近一半路程,風物就和徐州大不相同。

  就地勢而言,以平地居多,一覽無遺,偶見散落其間的土丘,被風雨剝蝕,奇形怪狀點綴著。此處隨時都有騎兵穿行,也是三三兩兩的,不過他們并未喬裝打扮,這里就是趙人的地盤,對方不需要掩飾。

  又走出四五十里,三人勒住馬不敢再深入,隱伏在一處土丘后,小心翼翼瞭望著。

  這時,一大隊兵馬黑壓壓的押運著百余輛馬車出現(xiàn)在視線中,向西北駛去。

  “軍頭,他們這服飾,應該是趙人吧?!被笢赜浀泌w人的裝束,陡然間看見黑乎乎的如烏云一般,覺得心口壓抑。

  “沒錯,應該是打梁郡而來,向河南三鎮(zhèn)運送糧草的。這說明,三鎮(zhèn)的仗還沒打起來,都只是在籌劃蓄勢?!?p>  桓溫好奇道:“匈奴人不是自稱天之驕子嗎,趙人能是對手?”

  “匈奴人今非昔比啦,他們開國皇帝死了,又遷了都,改了國號,內(nèi)部四分五裂,陷入混戰(zhàn),現(xiàn)在已被趙人壓迫退至秦地。只能據(jù)守長安,卻還死咬著河南三鎮(zhèn)不肯松口?!?p>  朱軍頭說的這些,桓溫不大了解,虛心的傾聽。

  “你們想,這三鎮(zhèn)緊鄰黃河,是石勒控制河南的堡壘,是將來侵伐大晉的策源之地,他怎能不牢牢控制在手中。三鎮(zhèn)中最為緊要的是西邊的洛陽,是中朝的故都,距離長安又近,更不會讓匈奴人得手?!?p>  大晉南渡以后,習慣性把被匈奴人滅掉之前的晉朝稱為中朝。

  桓溫道:“這么說,他們雙方一場大戰(zhàn)不可避免,而且還會圍繞三鎮(zhèn)的爭奪拼盡全力?!?p>  “沒錯,拿下這三鎮(zhèn)就意味著誰是中原的霸主,誰將來就有機會一統(tǒng)華夏。可惜,咱大晉恐怕北伐無望嘍?!?p>  桓溫第一次從一個小小的軍頭口中聽到了北伐中原的感慨,北伐中原在書上有過,離得最近的就是祖約的兄長祖逖北伐的壯舉,而南渡后,就很少聽聞過。

  大晉能茍安江南就不錯了,北伐中原,遙不可及!但是這四個字眼,開始在他的心頭埋下了。

  “軍頭,照這樣說,徐州一時半會還不至于有外敵之患。”

  “你小子聰明,咱刺史大人也揪心這件事,聽說他準備領兵……”

  “不好,有動靜!”

  風中吹來一陣熟悉的聲音,桓溫突然敏感的蹦出了一句。

  回頭一看,山丘之南涌過來二十余名黑盔人,分兩翼馳來?!笆勤w人,盯上咱們了,快跑!”

  三人迅捷翻身上馬,抽出箭筒,打馬向西北逃去,南歸的路被封堵,只能背道而馳向梁郡方向逃跑。平日的苦練馳射,就是為了這時候能活命。

  跑出了七八里,一隊追兵卻越來越近,桓溫騎射功夫還欠缺火候,落在最后,前面二人不停的吆喝,催促他快點。

  這要命的節(jié)骨眼上,說快就能快嗎?

  桓溫很沮喪,不是自己偷懶平時不練習,怎奈資歷太淺,年紀太小,騎射之術要想精湛,除了苦練,還要有時日的積累,而他不過才一年而已。

  要說靈活機敏,桓溫毫不遜色。轉頭一掃,發(fā)現(xiàn)三個追兵沖在最前面,離自己不過百米。趁打馬拐彎的當口,他架起弓,順著風向,連射了三箭。

  第一箭就射中了領頭趙人,桓溫暗自慶幸,誰料接著的兩支竟然落空,腦袋嗡的一聲。兩名趙人揮舞著明晃晃的彎刀,哇啦哇啦沖了過來。

  “噗噗”兩聲,朱軍頭和大垂耳勒馬回轉,解決了追兵,護著出乎意料的桓溫落荒而逃。

  大垂耳平時盡拿人尋開心,以譏諷桓溫這樣的新兵取樂,生死存亡之際,卻并未拋下自己,不懼危險反身來救,夠兄弟!

  桓溫一下子覺得大垂耳面目可憎,然心如菩薩。有這樣俠義心腸的,就是分別了兩個多月的劉言川,他們?nèi)チ四哪兀?p>  七彎八繞終于甩掉了追兵,戰(zhàn)馬累得只吐白沫,三人驚魂不定。這里遠離徐州,若不是刺史府著急,也不會讓游騎深入近兩百里。

  這個時候他們不敢再露頭了,隨時隨處都有可能再撞上趙人。

  人馬靠在幾株樹下,唇干舌燥,這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討口水喝都困難,大伙琢磨著該如何安然脫身?;笢叵铝笋R,來至一棵榆樹下,刺溜刺溜上了梢頭。

  “這小子,真是只猴子!樹上能有水喝?”

  “軍頭,前面兩三里外,有一條官道,道旁是幾戶人家,不如過去看看?!?p>  大垂耳聞聽有人家,更覺得口渴,央著軍頭,跟做賊一樣牽著馬,順著桓溫手指的方向走去。

  十來戶人家靠著官道散居,清一色用泥巴夯筑的土墻,房頂覆蓋著白茅草編織成的苫子,院中除了幾捆干柴禾,別無旁物。

  夕陽西下,土煙囪里冒出一縷青煙,被晚風一吹倏忽四散開。

  “軍爺,你就行行好吧,小老兒家里出了人幫工代賦,再沒別的了?!崩蠞h見三匹戰(zhàn)馬來至屋前,慌不迭的作揖哀求。

  “老伯莫怕,我們不是趙人,是漢人?!?p>  老者這才抬起頭,揉著眼仔細打量著來人,的確和自己的樣貌差不多,驚道:“你們從哪來?趕緊走吧,這里兇險得很,抓住陌生的漢人就是殺頭?!?p>  “我們是南面來的,打算販些貨物到梁郡城,渴了,想討口水喝。”“成成成,水沒問題。”

  老者把三只水囊灌得滿滿的,教訓道?!叭恍「?,郡城去不得,這些日子隔天就有車馬經(jīng)過,趙人來往頻繁,城里守衛(wèi)更是嚴著呢,你們要錢不要命了嗎?”

  “我等只是尋常商販,又不是什么探子,他們還會為難不成?”大垂耳說完,老者濁眼一掃,見他們沒帶兵器,就幾包鼓囊囊的麻包,于是不再追問。

  當三人問起梁郡城的情形時,老者招呼大伙坐下,打開了話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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