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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晉衣冠

第二百四十八章 無心淚始干

大晉衣冠 大楚刀客 3446 2021-01-05 19:18:56

  慕容婉兒此刻終于明白,原來在芒碭山一帶的那個白袍蒙面人就是桓溫!

  可是她多么希望桓溫還是那個來去如風(fēng)無拘無束的白袍人,而不是現(xiàn)在的大晉將軍。

  除了趙人痛恨白袍人,鮮卑人也吃過桓溫的虧。

  慕容俊在臥虎崗襲擊王導(dǎo)時,身上的箭傷就是芒碭山兄弟留下的,她大哥不可能不記仇。

  桓溫還蒙在鼓里,他已經(jīng)兌現(xiàn)承諾,把他所有的事情都如實告訴了婉兒,可是她為何還是一臉愁容?

  “怎么了,婉兒,有什么心事?”

  婉兒欲言又止,不敢說出父兄正在調(diào)兵的事情,怕泄露了自家的秘密,也怕傷了桓溫的心。

  桓溫不知道婉兒的苦處,不想再追問,現(xiàn)在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他惦記著慕容俊,喃喃道:“你大哥怎么還不回來,我急著要回去復(fù)命。如今戰(zhàn)事緊急,早一刻回去,就會保住更多將士的性命?!?p>  婉兒心里很悲涼,這個時候還惦記著別人的性命,你自己已經(jīng)身陷絕境了,你知道嗎?

  不行,她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死在父兄手中。

  怎么辦?怎么辦?

  愁腸百結(jié)之時,突然一個念頭閃過,那是個好辦法,鮮卑人有這樣的風(fēng)俗。

  可是,這個風(fēng)俗從一個姑娘的口中說出來有些羞澀,難以啟齒。

  糾結(jié)了片刻,她鼓起勇氣說道:“元子大哥,枯等無聊,婉兒講個故事給你解解悶吧,反正現(xiàn)在有的是時間?!?p>  庭院幽深,夜空昏黑,不時可以聽到外面呼嘯的北風(fēng),相襯之下,院內(nèi)更顯祥和,溫馨。

  桓溫許久沒有這樣停歇過,此時此刻,和花一般初開的婉兒對面而坐,她脈脈的眼神像一杯醇厚綿柔的佳釀,讓人沉醉。

  忘記了屋外的一切,天地間只剩下這一間房子,這一對男女。

  什么王侯將相,什么功名利祿,什么榮華富貴,統(tǒng)統(tǒng)見鬼去吧!

  現(xiàn)在,一切都掌握在別人手中,他能選擇的就是眼前片刻的溫柔,短暫的相守。

  這一幕多么熟悉,桓溫漸漸追憶起在瑯琊山下的茅屋中,自己和木蘭也曾多少次對著搖曳的燭光對視著,期待著,一起訴說衷腸。

  如果沒有這該死的戰(zhàn)火,自己和木蘭早就鳳凰于飛了。

  沒準,他們的孩子都在滿院子瘋跑了,滿身的泥巴,孔氏在后面追趕,和孩子們嬉笑追逐。

  真是那樣的話,日子過得清苦一些又如何,只要一家人能平平安安長相廝守在一起就好。

  再說,憑著自己一膀子力氣,怎會讓妻兒忍饑受凍!

  如今,自己貴為朝廷的三品征北將軍,未來的大晉駙馬,建康新賜的宅院,太后和皇帝的隆恩,應(yīng)該算是皇恩浩蕩了吧?算是出人頭地了吧?算是富貴榮華了吧?

  可是,滿足嗎?愜意嗎?他自己也記不清有多久不曾享受此刻的滿足。

  站得越高,離自己最初的追求卻漸行漸遠!

  慕容婉兒開始給桓溫講述鮮卑人部落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一個故事。

  說是很久以前,有一個南邊部落的青年男子,英俊勇武,為人也很正直,不知何故,得罪了北邊部落的一個酋長,壞了人家的大事。

  酋長想要殺了他,可他的女兒喜歡上了這個男子。

  女兒美貌,善良,是酋長的獨生女,視為掌上明珠。

  她想阻止父親的密謀,救下男子,可是酋長怎么也不答應(yīng)。思來想去,辦法只有一個。

  如果男子愿意娶她,成為酋長的女婿,按照鮮卑人的風(fēng)俗,男子就可以安然無恙了。

  慕容婉兒說到這里,頓了一下,開口問道:“元子大哥,你說那男子應(yīng)該怎么辦?”

  桓溫不明就里,沉浸在故事中,答道:“我想他大概不會答應(yīng)?!?p>  對這個答案,婉兒有些失望,追問道:“為什么?他要是不答應(yīng)就會有性命之憂?!?p>  “性命固然珍貴,可對于有些人而言,尊嚴、自由比性命更加珍貴。既然那男子很勇武正直,我想他寧可殺身成仁,也絕不會選擇屈服對方!另外,還有……”

  “還有什么?”婉兒幽幽問道。

  桓溫傷感道:“此刻若是答應(yīng)娶她,即便他原本也愛慕那個姑娘,但是在世人看來,會認為他是為了保命罷了。那樣的話,只會褻瀆了情感,傷害了姑娘,那種缺憾一生都難以彌補?!?p>  婉兒內(nèi)心隱隱作痛,眼前的男子就是自己心儀的那種,臨危不懼,不貪生怕死,把情感和氣節(jié)看得比性命還要重要。

  如果桓溫開口就希望那個男子娶了酋長的女兒,倒會讓她傷心了。

  夜越來越深,婉兒要直逼主題了!

  “元子大哥,如果你我就是那故事中的男女,你會娶我嗎?”

  柔和的燈光下,婉兒那雙如火的美眉閃爍著晶瑩,逼得人不敢直視。桓溫閉上了眼睛,他發(fā)現(xiàn)這不是故事,而是現(xiàn)實!

  婉兒迂曲的通過別人的故事,把自己還有她的處境講了出來。

  “那你先告訴我,故事中的那個酋長的圖謀是真是假?他為何要殺了男子?”

  “沒有,沒有,只是故事而已!”婉兒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道。

  她不想泄露慕容家的秘密,而是想告訴桓溫,鮮卑人有那樣的風(fēng)俗,只要成了婚,所有的仇恨都可以既往不咎。

  上次在兗州,她逼著慕容俊放了桓溫三人,后來不知怎么回事,被石遵知道了,害得燕王被石虎在琨華殿當(dāng)眾狠狠訓(xùn)斥了一番。而燕王回來后并未遷怒于她,讓她內(nèi)心產(chǎn)生了愧疚。

  桓溫擔(dān)心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

  從第一次相救之后,婉兒送了他珍愛的馭風(fēng)馬,還有自己墜馬受傷時的精心呵護,纏著要教她吟唱一首古老的情歌。

  在被石遵追捕時她聲嘶力竭的吶喊,不管不顧的要沖出大帳,他不是木頭人,敏銳的發(fā)現(xiàn),婉兒對他的確萌生了愛意。

  那時,他的心里只有木蘭,任何人都無法取代。

  少不更事的婉兒對他興許是一時沖動,所以桓溫并未當(dāng)一回事,而是把她當(dāng)做一個小妹妹看待,從未考慮過接受她的情感。

  原以為時間會撫平傷痛,離別會沖淡一切,但在慕容婉兒的心里,隨著時間的積淀,情感的堆積,讓這份愛慕越積越深、越積越濃,歷久彌新。

  “我,我,我已經(jīng)許下了親事。”桓溫囁嚅著,不敢看含情脈脈的姑娘。

  “婉兒知道,是你們大晉的南康公主,那又如何?你們那邊的男人都是三妻四妾,婉兒不在乎!”

  “可是南康在乎!她是堂堂的公主,怎會容忍有別的女子染指她的駙馬?她性格桀驁,行事潑辣,我擔(dān)心她不會接受你。”

  其實,在桓溫的情感深處,木蘭已經(jīng)占據(jù)了一切空間,沒有一寸多余之處能留給別的女子。

  而南康公主硬生生的楔入,又另當(dāng)別論,那是憑著不可違抗的皇權(quán)硬生生塞進來的,不是自己的本意。

  “你是男子漢大丈夫,為何要怕女人,連納妾都不敢?”

  婉兒嚷道,鮮卑人的世界里,從來沒聽說夫君害怕妻妾的。

  “也不是怕她!就是,咳,怎么說呢?”桓溫沒轍了,他的謊言無法再編下去。

  “元子大哥,看得出來你的確忌憚她,婉兒也不為難你。那這樣,婉兒不要名分,只要你在父王面前求娶我,父王對我百依百順,一定會答應(yīng)的。”

  不要名分,對漢人的姑娘來說,想都不敢想,而婉兒并不在乎。

  “咱們成婚之后,婉兒寧可留在燕地,為你生兒育女。婉兒愿意承受相思之苦,只求換得你平安無事,這樣總行了吧!”

  以身相許,不要名分,還別無所求,甘愿分居兩地。任何男子碰上這樣的姑娘,估計都會動心的,柳下惠都不會例外。

  桓溫偏偏是個例外!

  “婉兒,你是一個好姑娘,美麗善良,又是燕王之女貴胄人家,想找什么樣的男子都可以,誰娶了你是他的福氣!至于我,無力承受你的愛意,抱歉!”

  桓溫痛苦的低下腦袋,聲音還比不上蚊蠅的嗡嗡聲。

  “我懂了,在你心中,根本就沒有我的存在,你從來就沒有喜歡給我,是不是?”

  慕容姑娘咆哮著質(zhì)問傷了她芳心的心上人,一字一句,像一把把匕首扎在桓溫的心中。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慕容婉兒桃腮漲得通紅,哽咽道:“你既然這么無情,為什么還要教我唱這首歌謠?難道就是要告訴我,我們只能永遠被那條水阻隔嗎?那條水究竟有多深有多寬,讓你不肯渡過?”

  婉兒不知道,那條水正是桓溫心底對木蘭無法割舍的愛意,永遠不忍決絕的承諾,他今生也無法渡過。

  “婉兒,別逼我了。”

  桓溫怎能泄露自己和當(dāng)今皇后的那段秘密,否則就是對大晉皇室的不敬和褻瀆。

  “你究竟是不敢渡水還是不愿渡水?”

  “既非不敢,亦非不愿,實是不能!”

  “為何不能?”

  “現(xiàn)在不便言說!”婉兒步步緊逼,桓溫步步退讓。

  “那何時可以言說?婉兒愿意等?!?p>  “也許今生今世都無法言說!”

  “都是借口,都是謊言!歸根結(jié)底,你就是不愿意渡?!?p>  “婉兒,不是你想的那樣?!?p>  “別叫我婉兒,從今往后都不許你再叫!”

  慕容婉兒徹底被傷透了心,這么久以來,一直是自己在單相思,人家從來沒有接受過,甚至連逢場作戲都不肯。

  眼睛腫了,淚水干了,喉嚨啞了。

  房內(nèi)靜謐得可怕,無邊的黑夜吞噬了一切。

  “還記得第一次相逢后那場別離嗎,當(dāng)時我送你到金鄉(xiāng),在馬背上,你問你欠我什么,我沒有回答?,F(xiàn)在我可以告訴你,你欠我的是一顆心,因為你把我的心偷走了!”

  桓溫又抬起頭,傻傻的看著她!

  “現(xiàn)在你把它又還給了我,可這顆心已經(jīng)支離破碎,再也回不到從前了!是你的倔強和無情,殘忍的碾碎了我的心。我恨你,今生今世不要再見到你!”

  粉淚順著面頰簌簌而下,梨花帶雨一般。說罷,慕容婉兒頭也不回,奪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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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靜夜無聲,紅燭佳人,女子芳心暗許,主人公卻堅如磐石,不為所動,這樣好嗎?是智者所為嗎?您堅持讀下去,我堅持寫下去,懇請您的推薦票和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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