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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晉衣冠

第二百八十三章 子非吾友也

大晉衣冠 大楚刀客 3499 2021-01-23 11:30:38

  聽完次子的計劃,燕王捻須贊道:“恪兒心思縝密,料事如神,既然這么有把握,為父相信你,何時動身南下為宜?”

  “先靜觀時變,看看石虎的態(tài)度。大晉尚書令庾亮剛死,朝局還會變動,等等再說?!?p>  大計雖定,慕容恪有了主見,但還有一個擔(dān)心。

  一旦趙人得知他們的意圖,定會惱羞成怒,發(fā)兵來侵犯,所以王廷要兩手準備,多征集兵馬,在邊境一帶固防,防止他們突然偷襲。

  “好,咱就兩手準備。對了,為父還有一招沒用,應(yīng)該也能收到奇效?!?p>  燕王充滿了期待,他曾捎信給秦王,為的就是此事。

  “黑衣人?”

  當劉言川慌慌張張稟報了有人跟蹤之事后,桓溫腦袋嗡的一下。黑衣人究竟是誰,是滁州那邊泄露的行藏,還是瑯琊郡有他們的眼線。

  桓溫不思不得其解,除了皇帝知道乞活軍回到了瑯琊山,再沒別人知道劉言川他們的底細,是誰這么神通廣大?

  “恩公,都怪俺無能,一時大意,還好在岔道之前發(fā)現(xiàn)了,他不一定知道我們是在滁州落腳?!?p>  桓溫靈光乍現(xiàn),猛的想起一樁事情。

  上次回京述職時,成帝也提及此事,可是自己并未奏報過,皇帝是怎么知道乞活軍在瑯琊郡練兵的呢?

  是皇帝在自己身邊有了眼線,還是劉言川暴露了行蹤?

  桓沖見大哥露出了招牌式的冥思動作,寬慰道:“言川在這練兵這么久,幾千郡兵之中,誰知道有無他們的親戚子弟當眼線,總不能一一盤問吧?!?p>  他的意思是,大海撈針,不問也罷。

  “好吧,反正也無從查找,不過今后你們要打起精神,落腳之處更不可泄露!否則,將陷圣上于兩難境地。”

  劉言川等人得知成帝早就知悉此事,松了口氣,對這位天子產(chǎn)生了一些敬意。

  難道是南康?

  桓溫自言自語,又不對,如果是南康,那成帝不會因為自己的妹妹而進退兩難。

  桓溫又迷惑了,而同樣讓他迷惑的還有,就是此次回京,那些莊園被清查的幕后勢力竟然一點動靜也沒有,他們就這樣忍氣吞聲了?

  回到官廨,他本想問問此事,有沒有聽到風(fēng)聲。

  這方面,南康消息靈通,她雖不在京師,但和一些權(quán)貴之家的子弟相處甚歡,對褚蒜子也很要好。

  推開房門,誰知南康和熙兒早就酣然睡去。

  自從熙兒降生,南康寵的要命,心思全都撲在兒子身上,對自己冷落了不少,當初的郎情妾意早已隨著時間的積累而淡去。

  問題是,他們成婚才兩年而已,往后怎么辦?

  一覺醒來,南康早早起身,和晴兒張羅著給熙兒準備早飯,主仆二人忙得不亦樂乎,葷素搭配,品種豐富。

  剛剛咿呀學(xué)語的孩子,需要這么大張旗鼓的張羅嗎?

  而對自己這位日夜操勞的夫君,南康卻不冷不熱。這個年紀,不正是小別勝新婚的時候嗎?

  桓溫心情沉悶,不想打擾她們?nèi)?,便匆匆趕往官署。到了衙門之后,卻聽說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大人,剛剛守衛(wèi)來報,壽州長史沈勁遞上帖子,想拜見大人?!眳④娫嬲f著,遞過來一張名帖。

  昔日的生死兄弟,今日形同陌路,桓溫犯難了,現(xiàn)在自己最不想見的人就是他!

  “恩公,他來干什么?”劉言川也有同感。

  桓溫說道:“他是陪刺史進京陛見,特意繞道瑯琊,想來看看我?!?p>  “那要不見見,兄弟們好久沒有相聚了。”

  桓沖勸道:“言川,你忘了他是怎么對待我們的嗎?”

  桓溫凄婉道:“是啊,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到過去了,現(xiàn)在見面彼此還能說什么呢?徒增傷感,不見!”

  當晚,在城內(nèi)的一處酒肆,桓溫喝得酩酊大醉。

  “言川,非是我絕情,而是他先變了,我沒有勇氣再接受他。”

  桓溫曾仔細梳理過沈勁的反常之處,第一次反常可以追溯到三年前,那是在朝廷廷議攻打梁郡之前。

  朝廷下旨到芒碭山,讓桓溫進京商議軍情,旨意上只寫著桓溫的名字,而傳旨之人卻說讓沈勁同去。當時他覺得奇怪,又不便多問,也就算了。

  其實那正是庾亮的安排!

  桓溫奪了南康的芳心,庾家就開始打桓溫的主意,其中,離間他和沈勁的感情就是招數(shù)之一。

  桓沖記性很好,馬上回憶起來,附和道:“對,當時我就提醒了。大哥還說咱們剛剛回歸朝廷,就別多事了,或許是圣上的口諭呢,再說帶上沈勁也沒有不妥。”

  “是啊,結(jié)果沈勁去了之后,果然出了問題,那是他的第二個反常之處?!?p>  “什么反常,俺怎么從來沒聽到恩公提及此事?”

  桓溫漲紅著臉,回憶起當時的尷尬。

  朝堂廷議之時,他反對出兵,可沒想到的是,沈勁卻唱起了反調(diào),贊同出兵梁郡。

  這,桓溫也認了,各抒己見也正常,而真正讓他起疑的是沈勁的第三個反常。

  正是這個反常,讓桓溫斷定,沈勁的前兩個反常是正常的。換句話說,絕非偶然,而是事出有因。

  第三個反常是什么?

  面對劉言川的提問,桓溫仍然清楚的記得當時的事情。

  那晚結(jié)束廷議,他奉召進宮,進宮后才知道是太后要將南康許配給他,一直到很晚才回到館舍。

  沈勁是自個先回去的,他以為桓溫入宮肯定要飽餐一頓御膳,誰知竟然是空著肚子回來的。

  到了館舍,桓溫結(jié)果他不在。想著明日還要朝會,便草草扒拉幾口飯,早早上床歇息。

  估計將近二更天,迷迷糊糊中,聽到隔壁開門關(guān)門的聲音,才知道沈勁出去過了。而且,次日相見,沈勁的神色有些慌張,應(yīng)該是做了虧心事。

  言川咯咯笑道:“恩公,這有什么不正常的,或許他獨處無聊,去秦淮河喝花酒,逛窯子去了,男人嘛!”

  “嚴肅點!”

  桓溫瞪了他一眼,繼續(xù)說道:“其實那時候,我已經(jīng)打聽過了館舍的伙計。頭天傍晚的時候,有一輛神秘的馬車把他接走了,飲宴至夜半才歸?,F(xiàn)在可以斷定,那是庾家的馬車?!?p>  “原來是這樣!”劉言川一拍自己的大腦袋,罵道。

  “怪不得當初在梁郡城下,他對庾亮亦步亦趨,拒絕了俺去兗州搭救恩公,反而還掩護庾亮庾希臨陣脫逃,他早就被庾亮收買了。哼,趨炎附勢的小人!”

  桓沖也惡狠狠的說道:“最不能容忍的是,庾亮要追究乞活軍臨陣脫逃的奏疏上,居然是他和庾亮的聯(lián)名上奏,太讓人寒心了?!?p>  桓溫猛地灌下一碗烈酒,眼含熱淚!

  “唉!這個事情憋在心里多年了,當初我還抱有僥幸心理,認為事發(fā)偶然,結(jié)果殘酷的事實證明,一切并非偶然。沈勁和我們漸行漸遠,再也回不到當初了?!?p>  劉言川醉意朦朧,傷感道:“可嘆大伙做了那么多年的好兄弟,還一起拈香跪拜,俺敬他也是一條漢子,不惜命,不畏死,只可惜跟錯了人,走錯了路,想想真是不值?!?p>  其實,桓溫不是不知道,沈勁有他的苦衷,他一直要洗刷家族恥辱。

  這些,桓溫能理解,但絕對不能操之過急,更不能托付給庾家這樣不值得托付的人,而且,他很清楚桓溫和庾家的過節(jié)!

  想起這些,桓溫言辭哽咽,神情悲傷。

  “這么多年,我多么希望能等到他一個解釋,兄弟倆相逢一笑,泯卻恩仇,我們重新來過,再做好兄弟!可當他突然出現(xiàn)在瑯琊城外的時候,距離近在咫尺,可我卻猶豫了,不想見他了!”

  “恩公,別提他了,咱們喝酒。”

  桓溫舉起酒杯,卻怎么也喝不下去,酒水在喉嚨前打轉(zhuǎn),淚水在眼眶里翻滾。

  “我,我什么都可以接受,就是接受不了背叛,尤其是自己親近之人。因為那樣會傷得更深,傷口永遠也不會愈合!”

  桓沖拍了拍桓溫,安慰道:“大哥,算了吧。人各有志,不可強求,讓他去,就當是一場夢而已。我們相識一場,同生共死過,就不要再怨恨他了?!?p>  “嗚嗚嗚!”

  桓溫情不能已,嚎啕大哭起來。

  “咣當!”

  桓溫醉醺醺的回到家里,腳步踉蹌,不慎打翻了門后的銅盆,吵醒了熟睡中的孩子,哇一聲大哭起來。

  他酒醒了一半,頓時覺得不妙。

  果然,南康公主像母獅子一樣從榻上騰的坐起,抱起熙兒,輕輕的拍著:“乖,熙兒不哭。乖,快睡了!”

  哄了幾下,小家伙聽話的入睡了。

  “你怎么醉成這個樣子,成何體統(tǒng)?”南康惱怒道。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夫人,京師里的那些俊材不也是動輒沉醉嗎,我只是偶爾做一回高陽酒徒?!?p>  桓溫倚著門框,傻乎乎說道。

  “你是說王羲之謝安他們?他們是玄學(xué)后起之秀,大晉翹楚,文明開化之人,你就不要東施效顰了?!?p>  南康言辭里帶著嘲諷和奚落,又道:“再說,他們在一起有歌舞助興,或者清談雄辯,品酒為媒。而你們呢,是空飲、胡飲,飲著烈性酒,說些粗俗話,能同日而語嗎?”

  “夫人,在我眼中,酒就是酒,沒什么兩樣!”

  南康更來氣了,沒有了從前的溫存。

  “酒是沒什么兩樣,可飲酒的人卻有天壤之別。你官當?shù)貌淮螅墒菈蛎β档?,成天到晚腳不沾地,動不動入更才回家。在你眼里,到底是那些平頭百姓重要,還是我們母子重要?”

  譏諷加上斥責(zé),桓溫覺得窩火,想想還是屏住了。

  “夫人息怒,今日是故友沈勁來訪,我沒有見他,心里郁悶,才和言川他們多喝了幾杯,莫怪,莫怪?!?p>  “昨日劉言川,今日又是沈勁。你是駙馬,身份尊貴,今后少和他們這些粗人來往。你看看,你現(xiàn)在都墮落成什么樣子?完全不是當初白袍歸來萬人空巷的蒙面將軍了!”

  “粗人?就是他們那些粗人,吃著糟糠,為大晉拋頭顱,血灑疆場!”

  桓溫本就非常失落,心里委屈,現(xiàn)在南康竟然把自己的生死兄弟污蔑為粗人。

  他不由得怒火難抑,借著酒興再嚷道:“而你交往的那些人尊貴,他們鐘鼓饌玉,可是,他們?yōu)閲遥瑸樯琊⒎瞰I過什么?他們只有索取,無恥貪婪的索??!”

  桓溫意有所指,清查莊園中發(fā)現(xiàn)的那些幕后貪婪之人,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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