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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晉衣冠

第二百八十九章 仙長驚七星

大晉衣冠 大楚刀客 3500 2021-01-26 19:56:29

  “敢問仙長,這是何曲?”

  桓溫微微氣喘,他隨著旋律,被帶入了樂曲之中,一會萬馬奔騰,一會又萬籟俱寂,跌宕起伏,琴弦之后好像在講述著什么故事。

  樂曲終了,桓溫還沉浸在其中,滿腦子鼙鼓之聲不絕,嗡嗡作響。

  “高山流水,知音難覓,施主的確是好琴之人,此曲大有出處,名叫廣陵散,施主可知其來歷?”

  “真是神曲,請仙長賜教?!?p>  戰(zhàn)國之時,有一男子名喚聶政,其父因鑄劍誤期為韓王所殺。聶政為報父仇,入宮行刺,未遂而逃至深山,遇仙人授予琴藝。

  意欲再去復(fù)仇,又擔(dān)心連累家人,故而漆面而變其形,吞炭而變其聲,行刺路上偶遇其妻,其妻識得其齒。

  聶政很沮喪,一怒之下操石碎齒,遁于深山又是三年,琴藝爐火純青。

  其后便鼓琴于韓宮外,韓王聞起曲美,招其入宮鼓琴。聶政藏劍于琴內(nèi),鼓琴時刺死韓王,為不露身份,手剝面皮而自盡。

  他刺殺韓王時所彈曲目便叫廣陵散,其后一度失傳。

  魏末,竹林七賢嵇康覓得琴譜,深研習(xí)之,不久便遭鐘會誣陷,被當(dāng)時的大將軍司馬昭所殺。

  行刑當(dāng)日,三千名太學(xué)生集體請愿,請求朝廷赦免他,并要求讓嵇康來太學(xué)任教,卻遭朝廷拒絕。

  臨刑前,嵇康神色不變,看了看太陽,知道離行刑尚有一段時間,便要來平時愛用的琴,面對成千上萬前來為他送行的人們,在刑場上撫了最后一曲,也是廣陵散。

  曲畢,嵇康摔碎了琴,嘆道:“琴毀,曲終,人亡,可嘆這廣陵散要失傳了,后世之人再也無緣遭逢?!?p>  自嵇康死后,江湖之上就再也沒有人會彈奏這個曲子了,除了老仙翁一人!

  老者看桓溫等人的驚異之色,微笑道:“諸位一定是很好奇,貧道怎會彈奏此曲。因為貧道少時曾師從于他,學(xué)過幾首曲子?!?p>  桓溫等人暗忖道:“這也太離譜了吧,嵇康被殺那年,距今已經(jīng)有八十多年,他少時曾拜師學(xué)過琴曲,那這位仙長得有百歲高齡了?!?p>  此曲只應(yīng)天上有,桓溫這才明白,怪不得曲子這般蕩氣回腸,攝人心魄,原來背后還有如此離奇曲折的故事,驚心動魄的過往。

  老仙翁悲愴道:“一陣春風(fēng),一場秋夢,如驚鴻,如皺波,萬事萬物,總歸化為空無,諸位,見笑了!”

  桓溫帶著遺憾,帶著滿足,起身告辭。不料,身后的仙長猛地喊了一聲:“施主,請留步……”

  “妙音神曲,不遇知音不彈,施主可謂知音。不知對這曲調(diào)有無興致,貧道愿意點撥一二?!?p>  桓溫欣喜的點點頭。

  “請隨我來?!?p>  老者領(lǐng)著桓溫走到一間廂房,隨手關(guān)上了門。

  劉言川一旁發(fā)愣,這仙長臉上都是驚異之色,可不像是要教人技藝的自滿神情。

  他不動聲色,慢慢貼近墻根,豎起耳朵偷聽,擔(dān)心里面會有什么神秘不可測之事發(fā)生。

  開始,里面窸窸窣窣像是翻閱琴譜之聲,還有嚶嚶細(xì)語,難以聽清。

  不一會,聽得真切了,而且就聽得這一句,是桓溫的聲音:

  “這是自娘胎里帶來,天生如此,在下絕無它意,唯有扶危濟(jì)難,慷慨報國之拳拳之心!”

  “噓”的一聲,屋內(nèi)又沒了聲音。

  大約一盞茶工夫,二人走出廂房,桓溫懷里似乎揣著什么東西,只露出泛黃的一角,一臉疑惑,而非覓得絕世琴譜的那種興奮。

  “記住,二十年!”

  老者看著眾人遠(yuǎn)去的身影,還不忘叮囑了一句。

  桓溫回身,恭恭敬敬的跪伏在地,向老者的方向行磕頭之禮,轉(zhuǎn)身揮淚下山。

  遠(yuǎn)在蜀地的成漢皇帝李壽,病臥龍床,正式冊立長子李勢為太子。

  李壽內(nèi)心里還不想過早立太子,但也是迫于無奈,因為自己病了,自小公主重陽節(jié)從青城山回宮拜望之后,他興奮了沒幾天,便一病不起。

  原本還指望多活幾年,等到女兒練成之后,親自上山去接,還要為她擇乘龍快婿,看來,來不及了。

  李壽早年立下軍功,多年征伐,為成漢在蜀地建國立下戰(zhàn)功赫赫,最終殺了先帝,篡位登上大寶。

  色乃刮骨鋼刀,李壽又非自幼長于深宮婦人之手,當(dāng)然深知個中利害。

  然而掌握無上的皇權(quán)之后,身邊美女無數(shù),秀色充盈,饒是自己定力再大,也難以抗拒,更何況他原本就沒有定力。

  男人最需要攫取的資源不就是女人嘛!

  至于金銀財寶,那些冰冷冷的東西,毫無用處,哪有女人溫?zé)峒?xì)膩潤滑的肌膚觸摸起來愉悅,更何況自己是高高在上處于頂峰的男人!

  不知不覺,不經(jīng)意間,便早早掏空了自己。

  有一夜,他突然發(fā)現(xiàn),剛剛送進(jìn)宮中的一名豆蔻佳人,一臉青澀,含苞待放,嬌嫩無比,自己早早下朝,一溜小跑著,乘興而來。

  可剛剛伸出自己罪惡的雙手之后,就在這一瞬間,發(fā)現(xiàn)自己力有不逮,沒有了性趣。

  這么多年,這還是第一次,他知道身體出了問題。

  宮中的太醫(yī)照例找不到病根,就像當(dāng)年診視小公主一樣,只好胡編亂造,開些名貴的滋補藥方慢慢靜養(yǎng),還叮囑戒色。

  其實,這聲叮囑毫無意義,純屬多余,皇帝壓根就對女色提不起任何欲望,哪怕是一絲絲的興致。

  李壽苦笑著看著太醫(yī),知道再把他們殺了也沒用。

  他也認(rèn)命了,那就安心靜養(yǎng),或許還有奇跡發(fā)生。但是,李福、展堅、解思明等一幫文武大臣像走馬燈似的紛紛規(guī)勸要立太子。

  “勢兒,看這些大臣的奏報,紛紛要立太子,你怎么看呀?”

  李勢一邊給李壽端來藥碗,用湯匙輕輕一口一口給李壽喂下,一邊說道:

  “父皇,這些大臣也是為國著想,不過兒臣以為,父皇壽與天齊,只要將息得當(dāng),龍體早晚會痊愈的?!?p>  “勢兒一片孝心,父皇很是感動,只是父皇這病體自己清楚,如果在你和廣兒之間選擇一個,你認(rèn)為誰最合適?”

  當(dāng)然是我最合適!李勢險些脫口而出,只能虛偽的謙讓道:

  “兒臣認(rèn)為弟弟李廣更合適,他比孩兒勇武,也善于統(tǒng)兵征戰(zhàn),說不定還可以為我成漢開疆辟土,延續(xù)父皇的偉業(yè)?!?p>  李勢表面是夸獎弟弟,實際上他早已摸準(zhǔn)了父皇的脾性。

  果然,李壽說道:“自古,在蜀地建國的政權(quán),從未能打下外面的江山,最終連蜀地都難以自保。以諸葛孔明臥龍之才,最后還不是灰飛煙滅,被魏國吞并?!?p>  “父親的意思是,諸葛孔明如果不北伐中原,連年征戰(zhàn),就在蜀地經(jīng)營,練兵固防,修復(fù)關(guān)隘,蜀漢還能享祚日久?”

  李壽滿意的看著李勢,心里已經(jīng)有了人選。

  “勢兒,前車之鑒,后事之師,父皇百年之后,你切不可不自量力,擅自興兵,要以力求自保為上;要善待弟弟和妹妹,切不可聽信讒言,作出兄弟相殘之舉;還有,就是,不要沉迷女色,萬惡淫為首?!?p>  李勢已經(jīng)明白了父皇的意思,雙膝跪地,朗聲道:“兒臣謹(jǐn)遵父命,絕不辜負(fù)父皇囑托!”

  李壽信心滿滿,而且皇后閻氏也極力稱贊李勢老實本分還很有孝心,甚至不惜犧牲李廣的名譽來成就李勢。

  只可惜,李勢還沒登基,就露出本來面目。

  李壽囑托的三條,他一條也沒有做到,而且是變本加厲。

  李壽做鬼也不知道,他為自己的愚蠢和輕信婦人之言斷送了一切!

  “大哥,騎馬不是更快嗎,為何這次返京要走水路?”

  桓沖不解的問著,他納悶,兄長既然辭任了,應(yīng)該早日返京才對。

  桓溫卻很感慨,他有自己的考慮。

  這次是卸任,回朝任職,今后還不知能不能再回來。相處五年多了,雖說也做了點事情,可百姓們很樸素,嘗到一點甜頭就對父母官感恩戴德。

  他們?nèi)绻捞卮笕艘x開這里,說不定還會弄出些事來,故而選擇水路,就是不想驚動百姓們。

  “哦,是這樣,難怪大哥走水路,還一大清早就走?!?p>  桓沖理解桓溫的想法,可是劉言川不以為然。

  “恩公,你真是奇怪,別人當(dāng)官都希望百姓們攔路相送,巴不得送萬民傘才好哩,好讓皇帝知道他是個好官。你可倒好,偷偷摸摸的跟做賊似的,俺想不通?!?p>  桓溫沒有吱聲,他的心思不在瑯琊一郡的百姓,而在大晉所有的百姓身上!

  天剛剛破曉,大多數(shù)人家尚在睡夢之中,一葉扁舟逆流而上?;笢匾恍袔兹?,沿著河流向西,就能進(jìn)入晉陵郡。

  時光荏苒,一晃就是五年,時事大變!

  鮮卑人脫趙,成漢立了太子,格局調(diào)整,人事變遷,這些都預(yù)示著會有大事發(fā)生,大晉也應(yīng)該要有所作為,迎時局而動。

  桓沖問道“小弟想,世事大變,這應(yīng)該也是朝廷調(diào)你回京任職的原因吧!”

  “是啊,皇帝是個開明之君,有遠(yuǎn)見之人,不會熟視無睹。譬如這逆水行舟,不進(jìn)則退,這個道理自然清楚?!?p>  “恩公,俺看那袁宏頗有才學(xué),為何不招致麾下,做個幕僚也好,你要干大事,沒有人手可不行?!?p>  “這個我想到了,除了袁宏,還有袁真也頗為干練,事事盡心。我此次回京,朝局究竟如何,一切都還不明朗,如果貿(mào)然帶他們回京,萬一不順,只會連累他們。昨日我已經(jīng)找過他們了,將來有機會的話,他們愿意來投奔?!?p>  “大哥選擇了不告而別,你舍得這一郡的百姓嗎?這幾年,他們都稱呼你為大恩人?!?p>  “說的就是,恩公,瑯琊百姓要是知道了,指不定有多傷感,多不舍!”

  桓溫悵然看了看他倆,觸動了心弦,他東張西望,看看河岸兩邊的人家。

  心里在想,為官一任造福一方,這是為官者的官德所在,使命所系。

  這些年,眾兄弟孜孜以求的不就是盼著他們能有今天這樣嗎?

  有吃有穿,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遠(yuǎn)離戰(zhàn)火,一家人能圍坐炕頭,做著香甜的夢,可大晉有多少州郡能像瑯琊這樣安寧祥和?

  “你們說得這些,我何嘗沒有感受,這就是我選擇乘船的原因。盛宴累日,終有散去之時,分別最容易讓人傷感,與其傷感,不如悄悄的走!”

  桓溫心有不忍,強逼自己裝作無情的樣子。

  黎明,靜悄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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