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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晉衣冠

第三百零八章 披衣不敢眠

大晉衣冠 大楚刀客 3719 2021-02-05 20:54:01

  司馬昱見起了效果,趁熱打鐵。他在朝堂上就發(fā)現(xiàn)司馬晞和庾家打得火熱,心急如焚,認為這是不好的兆頭。

  此來一為警告,打破這種不該結下的聯(lián)盟。二來,他要把這個手中有權胸中無謀的武陵王攥在掌心。

  “四哥,今后有事一定要先和我商量商量,萬不可擅自行事。朝堂從來沒有一刻風平浪靜過,我們雖貴為皇室,一旦出錯,想做一名尋常百姓都不可得?!?p>  鞭打慢牛,司馬昱繼續(xù)敦勸道:“我們兄弟要么錦衣玉食渾渾噩噩,兩邊都不得罪;要么就蟄伏待機以應時變,將來擇機出手,你好自為之?!?p>  司馬晞如夢初醒,司馬宗被庾亮殺死,情景歷歷在目。

  他輕視了桓溫,忽略了背后的皇帝。

  現(xiàn)在怎么辦?

  桓溫內心里肯定已經(jīng)刻下了仇恨,他現(xiàn)在只是一時失勢,難保將來不會得勢。

  桓溫和乞活軍的能耐,自己在北方那是親眼所見。沒有他們,自己恐怕早已經(jīng)氣化清風肉化泥。

  而回到建康后,中軍在手,他頤指氣使,完全忘記了彼時的恐懼。

  換了環(huán)境,人的心情也會產(chǎn)生微妙的變化。

  健忘的人,常常會收到懲罰!

  “恩公,恩公!”

  “言川,是你啊。言川,你在哪里?桓沖,你聽到言川的叫喊了嗎?”

  桓溫從夢中驚醒,渾身的冷汗。

  連日來,他不論是在府內還是在大街,耳畔內時常隱隱約約聽到劉言川的呼喚??苫剞D頭來,四處搜尋,卻杳無人跡。

  “大哥,別灰心喪氣,言川兄不會死,他們也許還活著。”

  “真的不會死?算了,桓沖,你別安慰我。好幾撥家丁沿著江邊下游查訪,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他們的下落?!?p>  桓溫擦擦額頭上的汗珠,握著弟弟的手,苦笑道。

  “大哥你細細想一想,司馬晞在北地和言川兄見過面的,如果他真是在江邊被殺,那么武陵王在朝堂上就應該拋出來。有了言川的尸首,那乞活軍的身份就成為鐵證,對不對?”

  桓溫眼睛里閃爍出片刻的光芒,轉而又暗淡無光,喃喃道:“也許是他怕連累我,像另外兩個人一樣沉江自溺了呢?”

  桓沖抓住桓溫的臂膀,用力搖晃了幾下,大聲說到:“不管怎樣,至少可以證明一點,江邊被殺的兄弟中沒有他,這就說明還有一線希望。大哥,你振作起來。”

  “好,振作起來?!被笢孛H坏?。

  “可是,這都過去好幾日了,他要是活著,不該不來看看我們?!?p>  “大哥,別沮喪,天亮還早著呢,再睡會吧?!?p>  “你睡吧,我起來坐會兒?!?p>  桓溫不敢再睡,深怕又從夢中驚醒,披衣而起,默默的望著窗外的暗夜。

  桓溫沒有放棄,一連幾日,催促桓沖和他一道,率闔府家丁分作幾路,沿著江岸尋找。

  每一棵樹后,每一株灌木,每一處草窠里,都沒有放過,仍然一無所獲。

  “完了,完了,真的死了!”

  桓溫壓抑不住內心的哀痛,低低自語。又一次查訪,無果而終。

  日落前,他才駕著馬車從江邊趕回府中。沿著青溪南下,信馬由韁,行至距離府邸很近的一處溪邊柳樹旁,又聽到了呼喊聲。

  “恩公,恩公!”

  桓溫沒有理會,以為還是在夢中,搖頭苦笑一聲。

  “恩公,恩公?”

  聲音很清晰,觸之可及,桓溫使勁掐掐臉皮,很痛,這不是在夢中。

  他四下尋視,四周并無人跡,奇怪的是,聲音未曾停止。

  桓溫揉了揉眼睛,循聲望去,只見柳樹的樹杈上,蹲伏著一個人。

  破衣爛衫,形容憔悴,正是日思夜想的劉言川。

  “恩公,是俺!”

  “言川,是你,真得是你,找得我好辛苦!”

  桓溫跳下馬車,快速奔向柳樹下,兩位漢子竟然顧不得周圍稀稀拉拉的行人,抱頭痛哭。

  劉言川坐在馬車上,回憶起分別那天的經(jīng)過。

  他率兄弟們帶著伏滔等人一起準備回瑯琊山隱藏,到了江邊,突然發(fā)現(xiàn)有幾個軍士在碼頭邊值守。

  這種情況從未遇見過,弟兄們有點緊張,以為出了什么亂子。隨后聽說,有一艘客船在江心觸礁傾覆,影響了兩岸通行。

  為安全起見,旅客一律到岸邊的一處平臺上等候,依次渡江,軍士們只是來維持秩序而已。

  劉言川也就放心了,而且金陵渡口只有十幾名軍士值守,不像是有什么企圖。

  約莫等了一個時辰,等候的旅客已經(jīng)有上百人之多,乞活軍的兄弟原本是準備分批渡江,無奈之下全都聚集在平臺上。

  這時,江心出現(xiàn)了客船,正向岸邊駛來,大伙就放松了戒備。

  所有兄弟們排著隊,等待過江。

  不料,此時的碼頭兩側,百米開外的坡上,突然沖過來四五百名軍士,刀槍劍戟一應俱全,而且全身鎧甲。

  劉言川頓時就知道,他們是有備而來。

  然后,軍士們讓所有旅客一字排開,查驗身份文牒,未攜帶者一律帶回衙門候審。

  劉言川終于明白,官兵是沖他們來的,而且,為首之人他也認識,正是武陵王司馬晞!

  弟兄們豈能束手就擒,操起刀就開始廝殺。結果可想而知,對方人多勢眾,而且有幾十名弓箭手嚴陣以待。

  而且,兄弟們在西固山蹲守一夜,缺衣少食,本就疲憊不堪。

  縱是如此,他們憑著一股韌勁,砍翻了百余名中軍,在有備而來的襲擊下,漸漸體力不支,被弓箭射死的就有半數(shù)以上。

  劉言川一聲長嘯,本想率兄弟殺出重圍,但上坡的路已被完全封堵。無奈之下,剩下的十幾名兄弟掩護他和伏滔幾個人向江邊奔去。

  總之,他們每個人都在思索,絕不能落在官兵手里。尤其是司馬晞,如果活捉了他,桓溫就會被牽連其中。

  義無反顧,劉言川和伏滔一頭扎入冰冷的滔滔江水之中!

  “言川,你我親如兄弟,不料我沒有保護好你,反倒讓你處處庇護我,不惜赴水而死,我,我對不起你!”

  桓溫熱淚盈眶,捶著好兄弟的后背。

  “恩公,快別這么說,俺這條命都是你給的,為恩公死百次千次,俺絕不會眨一下眼睛,皺一下眉頭?!?p>  劉言川繼續(xù)回憶當時的場景。

  他和伏滔幾人縱深跳入江中,歹毒的司馬晞仍不放過,狠命向水中射箭。伏滔為了掩護他,中了一箭,不過并不致命。

  他們被浪濤裹挾,向下游潛去,幸好伏滔水性很好,連拖帶拽,才在離江邊碼頭七八里遠的江心渚上停了下來。

  “恩公,那江水冷得徹骨,現(xiàn)在想想牙齒還在打顫。”劉言川心有余悸,悵然望著遠方。

  可是,這些和被他們屠殺的幾十名兄弟的性命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桓溫心口像是被鞭子抽打了一下,劇痛不已。這筆血債都要算在他們頭上,將來總有償還的時候。

  “后來,我們乘夜找到一戶人家,討了些姜湯熱茶。俺渾身發(fā)燙,意識迷糊,還以為要死了,幸好這戶老鄉(xiāng)收留下我們三人,養(yǎng)了幾天后才稍稍好轉?!?p>  劉言川沉浸在痛苦的回憶中,傷感道:“再后來,就找到了伏滔二堂兄弟的落腳處。那里非常隱蔽,安頓好之后,俺才悄悄過來給你報信?!?p>  劉言川死里逃生,委屈地流下了虎淚。

  “好了言川,別哭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現(xiàn)在你就留在府上,哪兒也不許去。”

  桓溫吩咐桓沖,把言川妥善安置在后院的那間庫房里,一應伙食起居要格外小心。

  還特意叮囑,家里現(xiàn)在丁口不少,眼睛也多,要絕對保密,就是對孔氏,都不能說。

  等風聲停歇了,再把劉言川送出去,接上伏滔回瑯琊山,那里現(xiàn)在應該還是安全的。

  兄弟二人緊緊擁抱在一起。

  言川還活著,桓溫最大的憂慮消除了。現(xiàn)在,他必須要做一件事,十萬火急,片刻也不能耽擱。

  “陛下,情況就是這樣?!?p>  桓溫把自己遇刺之后所有的事情,包括劉言川的遭遇,一一和盤托出。

  成帝則驚愕連連,在京師重地,在自己龍目之下,竟然有這么大的陰謀發(fā)生,而身為掌馭天下的帝王,卻毫無察覺。

  成帝一拍龍案,怒道:“混賬!”

  “陛下,他們是一群人在密謀,分工合作。出錢的,出人的,出兵的,出謀劃策的。為了除掉臣,除掉乞活軍,他們已經(jīng)聯(lián)起手來,無所不用其極!”

  “朕是沒想到,就連朕的皇叔,也被他們拉攏了過去。不惜犯下欺君之罪,不惜背叛皇室權威,行這等陰毒之事,朕,決不輕饒。”

  皇室宗親是司馬家唯一值得信任和依仗的地方,而今,司馬晞居然吃里扒外,激起了成帝沒有底線的怒火。

  “陛下息怒,現(xiàn)在還不是撕破臉皮,和他們決裂之時。畢竟這些行徑都是臣的推斷,還沒有確鑿的證據(jù)。”

  桓溫勸皇帝暫時要隱忍,因為對方的狡猾之處,就在于打著合情合理的旗號干著罪惡滔天的勾當,讓自己抓不住把柄。

  如果現(xiàn)在攤牌,他們有充足的理由予以否認,反倒讓朝臣以為是皇帝一味偏袒庇護于桓溫,會陷皇帝于不公之境地。

  “有理,那依你之見呢?”

  桓溫回道:“暫時隱忍不發(fā),容臣暗中查找線索,等證據(jù)確鑿,到那時就容不得他們抵賴。眼下當務之急是,臣現(xiàn)在孤掌難鳴,萬一他們賊心不死,再發(fā)生中秋夜之事可就麻煩了?!?p>  “對了,朕也正想說起此事。他們都知道,你是朕的臂膀,是朕刺向他們的尖刀,是為朕越過楚河廝殺的銳卒。故而,他們必定視你為眼中釘肉中刺,你要是沒了,朕的臂膀也就沒了?!?p>  成帝的說法正合桓溫的思路。

  “愛卿,你看這樣是否妥當……”

  “謝陛下厚愛!”

  桓溫轉身欲走,成帝又叫住了他。

  “桓愛卿,還有一事,朕不得不告訴你!”

  “陛下請講?!?p>  “尚書臺接報,滁州府獄中那兩位好漢也死了?!?p>  “怎么死的?”桓溫怵然心驚,痛苦的問道。

  “撞墻自盡!”

  “???”桓溫后悔不迭,暗恨自己瞻前顧后,錯過了時機。

  乞活軍每死一個兄弟,他的心口就像被利刃扎了一下的疼痛。

  來前,他已經(jīng)想好了,等成帝首肯之后就可以順理成章向滁州府要人。不料,他們突然就死了!

  桓溫充滿愧疚,這兩位兄弟本不畏死,只是在獄中等待著自己的救援,可自己一心沉浸在尋找劉言川之事上,忽略了他們的處境。久等之下,心灰意冷,他們才走上這絕路。

  是自己的思慮不周,敏銳不夠造成的,是自己讓他們失望了。

  搶劫財物本不致死,一定是那個老賊授意滁州府,才讓他們受盡折磨之后,萬念懼灰,選擇了撞墻而死。

  多好的兩個兄弟,又是庾家老賊欠下的一筆血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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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庾氏兄弟果然連心,連迫害乞活軍的心思和狠辣都如出一轍,桓溫的心在滴血,然而卻只能強迫自己咽下去,他在等待機會!敬請您的關注,期盼您的推薦票和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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