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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晉衣冠

第四百四十八章 揮淚別益州

大晉衣冠 大楚刀客 3494 2021-06-18 20:01:14

  “兄弟們,別聽他的,反正都是晉軍造的孽,在我等眼中都一樣,別啰唣了,納命來!”

  十幾個殺手不理會桓溫的勸告,順著不寬的通道沖了過來。

  桓溫伏滔占據(jù)拱門左右,桓石虔一桿長矛伸縮自如,遠的矛扎,近的刀砍劍刺,對方反倒死傷了十來人。一時間,殺手竟然也占不了便宜。

  郗超罵道:“王瑜老賊,勾結(jié)歹人刺殺朝廷重臣,罪同反叛,你可知這是滅族之罪?”

  王瑜痛哭流涕,邊陳情邊嗚嗚嗚哭個不停:

  “屬下死罪,屬下一心歸順朝廷,可他們綁了我一家老小以要挾,老夫舍棄不下我那獨孫兒!”

  果不出桓溫所料,那剛剛發(fā)生的一切也就合情合理了。

  捫心自問,王家滿門老小,還有千頃地里一棵苗的獨孫,來換一個非親非故的上司的性命。這種情況下,換了誰,估計都不得不從。

  容不得桓溫多想,殺手見難以得手,不敢遷延,便想速戰(zhàn)速決,于是分頭或繞至后院,或攀爬墻頭,包抄過來。

  千鈞一發(fā)之際,桓溫聽到了外面的動靜。不一會,府院外,響起了馬嘶和人喊:

  “包圍王府,其余人沖進去,一個也不要放過!”

  是劉言川領兵來了。

  百余人沖了進來,還有不少衛(wèi)卒迅速搭成人梯,占據(jù)了府宅的院墻和屋脊高點,張弓欲射,將殺手困于院中,歹人方知無處可逃。只待一聲令下,須臾之間便可盡屠。

  “住手!”

  桓溫打定主意,要靠誠意來分化瓦解他們,消除他們的誤解,進而泯滅敵視心理。

  因為一味的殺戮只能消滅他們的身軀,而無法驅(qū)除他們的仇恨。于是昂然上前,手無寸鐵,來至殺手近旁。

  “諸位兄弟,慘死的所有士卒都已妥善安葬,桓某還親往祭奠,并上奏朝廷,按大晉陣亡軍卒發(fā)放了撫恤,優(yōu)待他們的妻兒,這些你們可曾知悉?”

  眾人面面相覷,才知疏忽大意,桓溫的這些善意自己壓根不知,也明白是受了別人的挑唆。

  “桓某知道,你們一定是受了別人的蒙蔽,才會作出這反叛之舉。不知者,不為罪,桓某不怪你們,放下武器,才是出路?;改潮WC,今夜之事,就當從未發(fā)生過?!?p>  矮小精壯之人嚷道:“別上當,他給大伙扣下了反叛的罪名,無論如何都是死,不如死的痛痛快快,殺!”

  劉言川嗖的一箭,正中對方臂膀,鋼刀倉朗一聲落地。

  “不可否認,諸位犯下了反叛之事,但并未沖擊官府衙門,只是針對我本人,故而桓某不打算追究,想把這份情義送給那些降卒,用他們無辜之死換取你們的有罪之刑,用他們的性命換你們的性命,以贖前愆,以告亡靈!”

  眾人聞言,一片哀泣之聲。

  緊接著,就是兵刃脫手交錯而來的咣啷之響,而那名小廝也現(xiàn)身說法,講起了皇城中桓溫手刃驕兵的一幕。

  桓溫見已諸人已盡釋前嫌,回心轉(zhuǎn)意,便道:“諸位可以走了,如果遇到還有不明真相的兄弟,還請幫忙告知,桓某謝過了!”

  “我等犯下大罪,大人卻以恩抱怨,令我等慚愧之至,如若投奔,報效軍前,不知大人恩準否?”

  “桓某一視同仁,愿與諸位并肩!”

  諸人感佩之下,紛紛跪倒謝罪,加入晉軍,而只有十余人扔下兵刃,轉(zhuǎn)身離開。

  “站住,你不能走!”

  桓溫一指那個挑頭之人。

  矮小精壯的漢子道:“大人既然已經(jīng)寬宥了我等,莫非又要反悔?”

  “桓某不是出爾反爾之人,不過,你和他們不同?!?p>  “何以見得?”

  “就憑你的身手,還有你蒙著的面紗!”

  劉言川當即上前,扯開了那道面紗,露出了背后的那張臉,驚道:“原來是你……”

  解救出妻兒老小,桓溫又并未加罪,王瑜感恩戴德,老淚縱橫,愿意肝腦涂地,報效朝廷。

  桓溫這一仁厚之舉,在幾個月后得到了回報!

  展堅歸順之后,在州衙效力,幫助袁真打理糧草輜重事宜,還有蜀民戶籍登記造冊以及撫恤,非常賣力,深得袁真好感。

  桓溫親蹈險地,折騰了一宿,天明時分才處置完畢,便押著矮壯之人前往州衙。

  這個領頭之人正是展堅麾下的小弟——展六。

  劉言川奉命來蜀地尋找展堅,到了展府時,正是此人開的門。

  路上,劉言川說出了心底的疑惑,當初展堅痛痛快快答應幫助滅蜀,但言川總覺得展堅話未說完,特別是感念言川報恩桓溫時的一句話至今言猶在耳。

  “是啊,受了別人大恩,當然要報!”

  展堅這句話,現(xiàn)在聽起來,的確另有深意。

  而郗超也有所察覺,那是司馬晞和褚華破城受阻之時,桓溫出面請李福勸降守軍,吃了閉門羹。

  而展堅自告奮勇,獨自進入船艙勸說,結(jié)果李福還真就答應了,說明他們二人之間或許有了什么共識!

  桓溫覺得可疑,但展堅近來的表現(xiàn)又無可挑剔,除了偶爾夜出,也沒別的異常。

  而手中的展六,則可以借此投石問路,倒要看看,這二人相見會是怎樣的結(jié)果?

  大堂上,展堅放下手中的差事,迎面而來:“刺史大人,終于回來了,屬下急得……”

  突然,展堅怔住了,驚道:“是你,展六?”

  展六見到他,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乘隙奪下一名軍卒的佩刀,瘋了一樣沖了過去:

  “你這叛徒,賣友求榮,背叛了王爺和兄弟們,忘恩負義,我要殺了你!”

  展堅到底是百戰(zhàn)之軀,處變不驚,腰板一扭,躲過這力大勢沉的一刀。然后迅疾抽出隨身利刃,目光稍一接觸,毫不遲疑,直刺展六。

  “刀下留人!”

  劉言川急忙止道,但已然晚了,噗一聲,展六表情痛苦,一口鮮血噴涌,仆倒在展堅身上。

  “六兒,對不住了,一路走好!”

  “頭兒,兄弟先去了,保重!”

  桓溫從頭至尾,一聲不響,觀察著展堅的臉色,注意到了那一絲微妙的變化,初時鎮(zhèn)靜后轉(zhuǎn)悲愴,還有唇齒之間的囁嚅。

  這神色,這舉止,或許是告別曾經(jīng)同生共死的兄弟,或許是道不同各奔東西的難過,或許是還有其他深意。

  桓溫暫時還無法確定是哪一種,總之,非比尋常!

  “大人,屬下有罪!”

  展堅泣不成聲,說起了自己的苦衷。

  原來,他手下還有千把兄弟,而他棄暗投明,跟了桓溫之后,麾下的那些兄弟在蜀地二十年了,心戀舊主,不愿改換門庭。他們大吵一場之后,隊伍也就散了。

  桓溫拍著展堅肩膀,安慰道:“好聚好散,別難過了,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兄弟一場,忘記那些不快吧!”

  “是啊,展堅,散就散了,你還有我們這些海州的兒時玩伴作伴,不會孤單的?!毖源ㄒ矂竦?。

  “多謝大人,多謝言川兄弟!”展堅抹了抹淚,收起悲傷。

  這時,桓溫如神來之筆,冷不丁問了一句“漢王有后嗎?”

  “什么?大人剛剛說什么?屬下一時沒有聽清?!?p>  桓溫重復問道:“蜀人皆知,偽主李勢無一兒半女,有個妹妹也不小了吧,尚未出閣,他的胞弟漢王李廣有無子嗣?”

  “沒有,沒有!屬下跟了漢王那么多年,直至他被李勢害死,都從未聽說過漢王妃誕下過子嗣?!?p>  桓溫嘆道:“那就是成漢氣數(shù)已盡,上天存心要滅了李氏,既然如此,為何你原來的這幫兄弟還要反叛,圖的是什么?他們明知道,即便殺了桓某,朝廷還會派官員前來治理,李勢的余孽也翻不了天。”

  展堅羞愧難安,囁嚅道:“或許他們一時激憤,沖動之下,便想著尋仇吧?!?p>  “可桓某并非他們的仇人??!”桓溫悵惘道。

  幾日后的一個夜晚,筰橋的那處山岡,幾個人又在聚首密議,不過卻是此處的最后一次了。

  李福不知下落,桓溫又降服了蜀軍殘余,豪門大戶倒向朝廷,黎庶百姓生計向好,已經(jīng)很少有人再提及李氏皇室和成漢舊廷,似乎很快把這一切都拋之腦后。

  領頭之人告誡道:“兄弟們,現(xiàn)如今追隨者寥寥,情勢于我不利,所以從今往后,我和大伙要分開一段時間,你們還到青城山據(jù)點隱伏,蟄伏待機,萬萬不可暴露?!?p>  “大哥,這樣一別,何時才能回來?”

  “你放心,蜀地從來都不會太平很久,只要他離開益州,咱們還是有機會的。翹首以待,苦心孤詣,總有峰回路轉(zhuǎn)的那一天!”

  芒種時節(jié),蜀地已經(jīng)結(jié)束了麥收,稻子返青,秧苗嫩綠,一派生機。歷時三個多月的辛勞,不僅讓蜀地換了顏色,更讓蜀地安定,蜀人安康,桓溫也到了告別益州,回朝奏事的時候。

  桓溫臨走之前,趁夜色,悄悄去了王瑜府中一趟。

  一朝不朝,其間容刀!

  再不回去,朝野或許會真以為自己想在益州自立,再加上奸佞順勢挑撥,猜忌之聲則會四起。

  畢竟,蜀地從來都不安份,每個封疆大吏手握重兵之人都難免會想入非非。

  自己只是個紙鳶,無法掙脫建康城里緊緊攥著線頭的那只大手!

  “我等恭送大人!”

  王誓王瑜鄧定三位參軍,中軍的應將軍還有桓沖等人送至沱江碼頭,桓溫以持節(jié)之權(quán)任桓沖為暫署益州刺史,臨時接替自己。

  “大人,一杯蜀酒,聊表寸心!”

  桓溫飲罷,言道:“蜀酒醇厚,一如諸位,桓某此次回朝,未必會再回來,朝廷定有考量,或另派能臣前來。在此期間,還望諸位同舟共濟,相扶相助,把益州治理好,上不負圣上信賴,下不愧百姓期盼。”

  桓溫言罷,眼光掃過王瑜,王瑜視線也投向桓溫,二人用眼神交流著什么!

  益州百姓聞聽桓溫回朝,也自發(fā)前來相送。官道邊,碼頭旁,沱江兩岸,揮手送別。

  桓溫乘上樓船,回望著漸行漸遠的人群和皇城,還有暫時寄居王府的佳人王芙。

  這次回朝應該不會再回來了,褚蒜子不會讓自己再染指益州,她或許早就安排好了人選。

  誰料幾個月之后,卻又匆匆重返蜀地,恰如來時一樣……

  ————————————————

  此次回朝,朝廷會作何封賞,那些人物會不會再生出什么禍心,桓溫猜不透,總之,他預感到,自己縱有滅國之功,未必能得到舉朝的喝彩。敬請您的閱讀,盼望您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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