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處荒廢的建筑映入自己的眼簾,褚蒜子停下了腳步。
那是丈夫康皇帝的道宮!
自康皇帝駕崩,兩名堅持孤守的道童被自己密令殺死殉葬之后,這道宮就一直關(guān)閉,從未開啟過。
幾年下來已是磚瓦脫落,墻體毀蝕,支離斑駁。宮門前雜草叢生,沒過了臺階,傾頹之相不堪復(fù)睹。
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走到這里來了?
對康皇帝,褚蒜子可謂罪孽深重,自己一介寒門之女,靠著姿色,在庾家不懷好意的舉薦之下,成為吳王妃,一步步成為攝政太后。
通向權(quán)力巔峰的路上,都是康皇帝給自己鋪就的臺階。
然而自己,不僅被他窺破了與太醫(yī)偷食的奸情,還在其即將咽氣時,袖手旁觀,惡語相向,將冷漠和狠毒展現(xiàn)的淋漓盡致。
可想而知,他在皇陵的森森地宮中,該有多么詛咒自己!
“銀兒,哀家覺得有些冷,咱們回宮吧?!?p> 侍女銀兒似乎沒聽見,凝神望著慘敗的道宮,心里不是滋味!
“銀兒?”
褚蒜子又喊了一聲,侍女才醒過神,她不敢經(jīng)原路返回,以免再次途經(jīng)道宮,于是選擇了繞個圈子,加快腳步,落荒而逃。
漸漸走遠(yuǎn)了,望不見那處荒涼所在,心情也漸漸平息下來。
不料還未走出多遠(yuǎn),又陷入了尷尬和憤恨的境地!
宮禁森森,沒有街市的喧囂,沒有閑雜人等的來往,午后,一切都是靜悄悄的,死氣沉沉的。
而一座大墻之內(nèi),卻能隱隱聽到一陣歡聲笑語:“琳兒,再用些力,再蕩高些?!?p> “娘娘,不能再高了,可得當(dāng)心!”
這是芷宮的宮墻,娘娘就是杜芷岸,她在幸福的蕩秋千。
褚蒜子銀牙咬碎,自己諸事不順,心煩意亂,她卻這樣逍遙自在。深宮幽禁這些年,竟然還能如此快活,算你這個賤人能捱!
這時,她聽到了宮門開啟的聲音。
轉(zhuǎn)眼間,司馬丕走了出來,快步疾趨,向著式乾殿奔去,不曾發(fā)現(xiàn)身后之人。
“好你個司馬丕,好你個御史大夫,你的職位好像特意是為我褚家而設(shè),專門查辦我褚家的,看你能蹦跶到幾時?看你能蕩得多高?”
褚蒜子咬牙切齒,快步向?qū)媽m走去。
“太后,你要去哪?”銀兒見褚蒜子不入寢宮,問道。
“去看看奕兒,幾日沒有見他了,你先回去張羅晚飯吧?!?p> 寢宮很大,庭院眾多,褚蒜子將司馬奕接回來撫養(yǎng)之后,便安置在東南角一處跨院內(nèi)。自己閑暇時,也常常讓他一道來用飯,至于日常所需,是有求必應(yīng)。
遠(yuǎn)遠(yuǎn)望去,大白天的,院門卻關(guān)著。
褚蒜子不知緣由,還以為司馬奕出門了。走進(jìn)一看,發(fā)現(xiàn)并未上鎖,輕輕一推,門開了。
心里還在想,這都什么時辰了,還在品嘗御膳?
邁步走了進(jìn)來,院內(nèi)空無一人,而廳堂內(nèi)傳出陣陣嬉笑浪蕩之聲:“來,再飲上一杯?!?p> “不要嘛,奴婢已經(jīng)飲了好幾杯,都醉了。”
“乖,好娟兒,酒可是好東西,可以讓人忘憂,讓人興奮,醉了之后的滋味更好。”
“不要啦,王爺,弄得人家都痛了,當(dāng)心被太后看見?!?p> “放心吧,太后出宮散心去了,哪能這么快就回來,再讓本王爺好好摸摸,舒坦舒坦?!?p> 蒜子聽那聲音和語調(diào),不太尋常,便悄悄走近觀瞧。
懊惱的是,窗戶從里面落下了簾子,看不見誰在里面,在干什么。
蒜子左尋右找,還好,有一處簾子沒有拉好,透著縫隙。她很好奇,有一種獵奇的沖動,于是輕手輕腳,透過縫隙向內(nèi)窺探。
好嘛,看到了荒唐而又撩心的一幕!
司馬奕和娟兒并肩疊股,緊緊靠在一起。
桌案上,擺放著碗碟菜肴,二人正在交杯飲酒,乘娟兒斟酒之際,司馬奕右臂攬著她纖細(xì)的腰肢,左手也不閑著。
忽左忽右,忽緊忽松,娟兒斟酒的手在顫抖,忽而嚶嚀,忽而尖叫,整個身體觸電一般哆嗦著。
頭上簪子松開,瀑布一樣柔順的秀發(fā)松散的垂落,遮著臉,額外增添了幾分嫵媚和風(fēng)情。
蒜子心里痛罵娟兒:“這賤蹄子看著挺老實的,想不到背地里如此浪蕩,一看便知,這二人絕非頭一遭。無恥,真是不堪入目!”
罵歸罵,但她的腳下像生了釘子,一步也無法挪動,睜大了眼睛。
又是幾杯入腹,娟兒耷拉著腦袋,昏昏沉沉,像是醉了。司馬奕叫喚了兩聲,娟兒似睡非睡的應(yīng)答著。
司馬奕放下酒杯,俯下身子,湊近過去,仰面朝上,試探著輕輕的觸碰一下娟兒的芳唇。
見對方?jīng)]有反應(yīng),他便大快朵頤,娟兒仍毫無反抗,司馬奕貪心頓起,輕輕解開她的衣扣。
如欣賞絕妙無雙的寶物一樣,直勾勾看著,然后猛地起身將她抱起,快步走進(jìn)里面的帷帳之中。
沒了,什么都看不見了。
蒜子一陣懊惱,一陣失落,渾身發(fā)麻,腿腳發(fā)軟,再摸摸芳腮,滾燙滾燙的,胸口一起一伏,感覺自己快要窒息,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渾身就像要天崩地裂般炸開。
她在尋思,是離開還是繼續(xù)守候。
這時,院門外,傳來了嘻嘻哈哈的聲音!
“娟兒姐真有本事,連御膳都能拿回來?!?p> “是啊,咱們姐妹今后也能跟著大飽口福了?!?p> 是侍女回來了!
提起御膳,蒜子突然想起那個討好娟兒的御廚,心里有了主意,今后估計還有事情要著落在她身上。于是,猛的推開房門,沖了進(jìn)去。
“什么人?滾出去!”
褚蒜子二話不說,疾趨而前,來至帷帳旁,瞪大眼睛,貪婪的撩開帷帳。
只見司馬奕光著身子,呼哧呼哧的喘息。
這哪是酒醉不省人事,剛才分明就是在裝睡!
這浪蹄子心機(jī)很深,還真不可小瞧。
二人見是太后,頓時魂飛魄散,僵在那里,不知干什么是好。
褚蒜子不由分說,俯身撿起衣裳,瞇縫著眼睛,扔了過去,喝道:“快穿上,下人們回來了?!?p> “小王爺?娟兒姐?”
丫鬟們來至門前,冷不防見到褚蒜子,趕緊下跪:“參見太后!”
“起來,哀家找東海王有話說,你們下去吧?!?p> 打發(fā)走丫鬟,司馬奕二人已穿好衣裳,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求饒:“太后饒命,太后饒命!”
“男盜女娼,做下這等禽獸之事,哀家若奏明圣上,你王位不保,你杖斃之刑,全逃不掉?!?p> “太后開恩,太后開恩??!”
“今日之事,哀家先給你們遮掩著,不過也會記下這樁事,看你們今后能否洗心革面再說?!?p> “我等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褚蒜子狠狠瞪了一眼,還假裝惡心似的啐了一口,轉(zhuǎn)而回宮去了。
銀兒安排新來的廚子準(zhǔn)備好了膳食,褚蒜子剛剛消耗很大,胃口大開,坐下一看,卻差點嘔吐出來。
“蠢才,該死的蠢才!”
銀兒剛從外面進(jìn)來,聽到太后的怒罵聲,還以為發(fā)生什么大事。跑入院子里,一看餐案上的東西頓時明白了。
廚子新來的,不懂規(guī)矩,精心煎制了一條鯧魚,香噴噴的,哪知褚蒜子胃口極刁,很多東西都忌口,尤其是海鮮,太腥,從來不吃,連聞都不愿意聞。
看見海鮮,褚蒜子就覺得倒胃口。
她本要派人去重懲廚子,銀兒好說歹說才勉強(qiáng)勸住,吩咐王內(nèi)侍,將廚子辭退。
褚蒜子也沒了胃口,簡單吃了些蔬果,便進(jìn)去歇在榻上,腦子里飛速轉(zhuǎn)動,苦思冥想。天色漸晚,一個手持線頭,操縱兩只木偶的計劃漸漸清晰起來……
“太后,怎早早躺下了?喲,臉色這么滾燙?”
“哀家或許是剛剛散心時,著了涼,覺著心口疼,可能是老毛病又犯了,快去傳太醫(yī)過來?!?p> 銀兒慌道:“奴婢現(xiàn)在就去叫錢太醫(yī)?!?p> “好,快去快回。哎,慢著,你怎知哀家要傳他?”
銀兒答道:“太后每次都是傳的他,奴婢想,錢太醫(yī)對太后貴恙最為熟悉,自然能對癥下藥?!?p> “好,還是銀兒聰慧,去吧!”
銀兒走后,褚蒜子竟然站起身,梳妝打扮了起來。原本就是美人坯子,再精心妝容,對鏡自覽,自己都被驚呆了。花容月色,風(fēng)情萬種,可令昭君掩面,西子汗顏!
臉頰滾燙,哪是寒意侵襲所致,實在是腦海中一直在回憶剛剛偷窺到的畫面,心中奇癢難忍。
愚蠢的銀兒還以為自己著了涼!
褚蒜子極力抑制自己的心火,只盼著錢太醫(yī)這味解藥能瞬時送至,幫自己渡過此劫。
正胡思亂想著,忽又覺得一陣嗖嗖的涼意。
這宮中,除了銀兒,估計所有下人都知道,自己每次診病,傳的都是錢程!
算了,到這個份上,暫且先不管它了。
小半個時辰過去了,銀兒這賤婢還未回來。褚蒜子心煩意亂,一陣燥熱襲來。
一不做二不休,要么就靜如止水,要么就天塌地陷。
她干脆又坐起來,閃身進(jìn)入內(nèi)室,打開暗格,里面兩只匣子均上著鎖。抽出左邊的一只,從中摸索出兩粒藥丸出來。
鴝鵒俗稱八哥,到處都是,并不罕見,但在越地秦望山一帶,有一種奇異的鴝鵒,喚作勾足鴝鵒,雌雄交配時以足相勾,鼓起翅膀,奮力鳴叫,如爭斗之狀。
酣戰(zhàn)之后,其勾足常常墜落地上,當(dāng)?shù)厝藸幎爸圪u給富貴人家,只因服食此物,可令陽痿者暴怒雄起,老邁者煥發(fā)活力。
醫(yī)者聞知,看到了商機(jī),他們匠心獨具,巧制成丸,既便于攜帶,又易于存放,取名鴝鵒媚。
這是前任太醫(yī)令董偉配制而成,送給蒜子百粒,男女皆可用,以備交歡時助興提神所用。
而右邊那只匣子,則是現(xiàn)任太醫(yī)令錢程的心血,專門用于男人,非是媚藥,而是另有用途。
蒜子已經(jīng)想好了,左邊的用在錢太醫(yī)身上,右邊的那個,要用在另外一個男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