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進入四月下旬，陽光燦爛。即將迎來考試的唐曉雯，正在緊張備考。

　　為什么當(dāng)初要學(xué)醫(yī)？為什么不聽老人言？為什么有這么多考試？為什么考試還老忘記報名？為什么把自己逼到?jīng)]有補考的境地？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她使勁摳頭皮，悔不當(dāng)初。

　　人生沒有那么多為什么，一定要問，那就是：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誰讓她越來越抗拒自己的職業(yè)，連基本的考試信息都不管不顧，自己要往坑里跳誰能攔得住。

　　夏麗紅心疼女兒備考，端來一盤削好的蘋果放到書旁，說：“吃點水果吧?！?p>　　“媽，不用管我，我啃書就夠了。”唐曉雯撇一眼蘋果，頭也不抬。

　　“這里剛好曬到太陽，你把桌子挪過去一點。一會兒曬黑了又要鬧?！?p>　　“媽，別管我，你去看電視嘛。一打岔人家就看不進去啦?！碧茣增┌櫰鹈碱^，很不耐煩。

　　“好好好，你慢慢看。關(guān)心你，還不安逸?！毕柠惣t轉(zhuǎn)身離開，聲音里明顯露出不悅和委屈。

　　唐曉雯知道自己說錯話想安慰一句，但怕一開口老媽又嘮叨沒完，只能繼續(xù)看書。

　　她總是這樣，不管對方是誰，只要一著急這火氣就上來，說話沖得很。平日里沒事時是乖巧的小兔子，計劃一旦被打亂就成了小野貓，沒個好臉色。

　　傍晚，唐誠掌廚，夏麗紅擇菜，做了一桌好菜打算給女兒補補——山藥玉米燉排骨、芹菜炒牛肉、熗炒蓮白以及涼拌豬皮，全是女兒愛吃的。但唐曉雯并沒有吃多少，總覺得肚子脹氣。

　　吃完飯休息半小時后，唐曉雯換上露臍緊身衣去公園跑步消食。唐誠照常先看看電腦推算彩票號碼，晚些出去散步。夏麗紅早已興致勃勃地去跳廣場舞了。

　　唐曉雯堅持運動三年，健身已變成日常。聽著耳機里歡快的音樂，看書一天的焦躁瞬間消失。

　　七點過的公園正熱鬧。廣場上亂而有序地擠著好幾支廣場舞隊伍，有跳民族舞的，有跳華爾滋的，有跳有氧操的，還有圍著圓圈走方陣的。各式各樣的音樂此起彼伏，攪在一起震耳欲聾。

　　唐曉雯捂著耳朵繞過“方陣隊”，沿著往常的老路逆時針開始繞公園跑。

　　前陣子親人出事，她一直萎靡不振，總是不由自主地感嘆人生短暫?，F(xiàn)在有考試讓她分心，幾個月的陰郁一掃而空。

　　人生一旦有目標，生活才更燦爛。她的目標是——高分過關(guān)，守住“學(xué)霸”稱號。

　　“您已經(jīng)跑步一公里”，耳機里傳來運動軟件的聲音。才一公里？唐曉雯納悶，今天怎么跑得這么累？肚子還越來越脹？但她并沒有放在心上，或許因為高腰T恤讓肚子受涼，才這么不舒服。目標五公里，這才是她的實力。

　　跑跑停停，三公里后她開始有些提不上氣，站在原地，雙手拄著膝蓋大口喘氣調(diào)整呼吸。喘著喘著，突然感覺天一下變暗。

　　咦？天黑了？她趕忙甩甩頭，瞪大眼睛環(huán)顧四周。剛看見人影，眼睛又瞬間發(fā)黑。怎么回事？奇怪的景象令她原本快速的心率變得更加慌亂。

　　她掏出手機，一邊給唐誠打電話一邊加快步伐往廣場走。剛剛突然一陣黑朦，現(xiàn)在眼前又開始恍惚，難道是最近沒休息好？或者晚上吃太少低血糖？她開始自我診斷。但越來越難受的肚子，令她毫無頭緒。

　　快到廣場時終于接通電話。唐曉雯有氣無力地對手機喊道：“爸，你走到哪兒了？”

　　“剛剛買完彩票往回走。怎么，今天想跟我一起轉(zhuǎn)轉(zhuǎn)？”

　　“爸，我有點不舒服，肚子好脹，想吐，沒帶鑰匙，現(xiàn)在在廣場，快來接我?！碧茣增┰桨l(fā)覺得說話費勁，連撒嬌的力氣都沒有。

　　“肚子脹氣你就放屁嘛?！?p>　　“我也想呀，就是放不出來。反正你先過來，我去老媽那兒等你?！?p>　　“好好好，我走快點。你也跟著跳跳廣場舞，把肚子跳通暢，放個屁立馬舒服?！彪娫捓飩鱽硖普\的笑聲。

　　掛上電話，正好走到廣場。唐曉雯遠遠地便看到夏麗紅的身影。

　　此時，夏麗紅正跟著隊伍跳藏族舞?！鞍。楷?，啊，卓瑪，草原上的姑娘卓瑪拉...”

　　突然感覺有人拉她，一回頭發(fā)現(xiàn)女兒站在身旁。

　　“你來啦？跑完步了？來，一起跳?！彼贿吿贿厗枴?p>　　“媽，我肚子不舒服，我們回家吧?！碧茣增┪嬷亲哟舐暫暗?。

　　“啊？聽不清楚。我還要跳一會兒呢，你先回去吧?！?p>　　“媽！我沒鑰匙，肚子不舒服！”唐曉雯使勁指指肚子，眉毛都快擠到一起。

　　見狀，夏麗紅這才停下，問道：“肚子不舒服嗎？是不是大姨媽還沒完就去跑步？你去旁邊坐會兒，讓你爸來接你，我沒帶鑰匙?！?p>　　“哦。”

　　把女兒扶到花臺上坐下，夏麗紅繼續(xù)跳舞，臉頰熱得紅撲撲，跟卓瑪一樣。

　　唐曉雯看著眼前的舞蹈，感覺天色越來越暗，越來越暗。一閉眼，從花臺上滑落，勁直墜地，發(fā)出沉悶的聲音——“咚”。

　　“呀！有人昏倒啦！”花臺旁的大媽嚇得驚呼失措。

　　一瞬間，周圍的人都注意到地上那團“黑物”。夏麗紅一看，大驚失色，慌忙抱起女兒。

　　“曉雯！曉雯！”她大聲呼喊，又是拍臉又是掐人中。

　　唐曉雯被額頭的疼痛拉回意識，但渾身癱軟，四肢發(fā)麻，眼前一片黑暗。她聽見四周吵吵鬧鬧，有人喊“掐虎口掐虎口”，有人吼“她手指跟雞爪一樣”，有人不停詢問“要打120嗎”，還有夏麗紅的聲音：“曉雯，曉雯，聽得見嗎？曉雯？”

　　“媽...”

　　“媽媽在，媽媽在。哪兒不舒服？肚子嗎？是大姨媽嗎？”

　　唐曉雯搖搖頭，用蚊子般孱弱的聲音說：“媽，我沒事，現(xiàn)在意識清醒。”

　　“清醒就好，清醒就好?；丶疫€是去醫(yī)院？哪兒不舒服？”

　　“肚子難受?！?p>　　“只有肚子嗎？要去醫(yī)院嗎？”

　　唐曉雯沒有回答，她感覺異常惡心，一股熱流正從胸口往上涌。

　　“曉雯？要去醫(yī)院嗎？曉雯？”

　　“媽，我想吐…”沒等說完，唐曉雯一把推開夏麗紅，胸口的熱流噴涌而出。

　　廣場頓時炸鍋。

　　“吐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