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醫(yī)院，一步一個乞丐，場面壯觀。來時匆匆，一邊找路一邊趕路，不曾想這一路如此多“病患”：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面目全非，有的面前躺著不省人事的老人，有的懷里抱著一個哇哇啼哭的幼兒。
“求求你們行行好。”
“行行好吧，謝謝?！?p> 每一個乞丐都凄慘得令人不忍直視，在唐曉雯眼里，他們和她一樣，是需要幫助的人，是走投無路的人，多希望在這種時候路過的陌生人能伸出援手，或許援手是一個醫(yī)生，或許就是救命錢。
她停下腳步。
“媽，你有零錢嗎？”
“有啊，你想給他們？”
“嗯?！?p> 夏麗紅看著女兒低下的眼睛，她知道：她必須這么做。
“你要多少？”
“五塊吧?！?p> “給?！?p> 唐曉雯拿著五塊錢朝抱小孩的人走去，目不對視，默默將錢放入面前的鐵盒，鐵盒里已經(jīng)盛滿半盒錢，什么面值都有，連紅通通的一百塊人民幣都有。
“五塊錢會不會少呢？”她心想，可是自己也需要錢，有總比沒有好。
行善不看價值，小善也是善。
“謝謝，謝謝。”
一種回到童年的懷念涌上心頭。小時候當(dāng)遇到乞丐時，她總會向父親唐誠討要五毛、一塊，紅著臉放入鐵盒?？刹恢獜氖裁磿r候開始，她變得越來越冷漠，心中那份柔軟漸漸消失。大概是因為知道“職業(yè)乞丐”的存在。那些從生理上確實殘缺不全的人已經(jīng)再也無法激起她內(nèi)心的憐憫。
“曉雯，你不怕被騙嗎？”蘇夢清問。
“騙我一塊五塊還好，看著心里難受，不給心里更難受。那種需要幫助的心情我懂?！?p> “我以前也會給錢，可是后來聽說居然有丐幫，就漸漸不給了。給了還會被老撒說傻?！?p> “我也是，唐誠說乞丐都有組織?！?p> 正說著，前方一個男性乞丐的“鐵飯碗”打斷了三個女人?！拌F飯碗”里放著一個醒目的微信二維碼牌子。
唐曉雯壓低聲音驚訝地感嘆：“現(xiàn)在要錢都這么高級嗎！”
“我也第一次見，真會有人掃碼嗎？”
“難不成因為帝都發(fā)達些？”
“哈哈，有可能?！?p> 回到家，蘇夢清將詳細的就診經(jīng)過告知給秀荷一家。秀荷連連為兩千塊錢不值。
“老高，趕緊掛個何醫(yī)生的號，這可是兩千塊錢換來的成果。如果沒號，明天你們也去一趟，說不定醫(yī)生愿意加號呢。”
“我查查，有，有。嘶，是個主治醫(yī)生，照片挺年輕，真找他看嗎？”
“拿來我看看！”秀荷老練地拉下眼鏡，皺著眉提溜一雙小眼睛說，“喲，確實，只是個主治，沒問題吧？”
“既然張醫(yī)生推薦，我覺得可以去看看！”蘇夢清說。
“他都沒辦成事兒，你還信他推薦的人嗎？”
“為什么不信？你想想，他拿了我們的錢沒辦事，心里肯定覺得不妥，萬一我們說出去呢，是吧，總得幫我們個忙?！?p> “也是，那趕緊掛?！?p> 接連跑了三次醫(yī)院，唐曉雯原本打算明天放松一下，沒想到看病行程被連接得如此天衣無縫。
晚上八點，夏海燕打來電話，詢問情況。
“喂，姐，什么事？”
“如何？今天是第四天吧？有沒有收獲？”
“有，有個普外科醫(yī)生決定收我入院，現(xiàn)在在等床位?！?p> 瞬間，夏海燕陷入沉默，膽戰(zhàn)心驚，如同奔喪的那晚歷歷在目。況且如今相隔甚遠，假若再次發(fā)生意外，就算長了翅膀也來不及。
“喂？姐，聽得見嗎？”
“嗯?！毕暮Ｑ嗾Z氣沉重，“這次不會像上次那樣吧？”
唐曉雯心里一顫，斗膽保證：“肯定不會！”她毫無把握，但若連說這話的勇氣都沒有，打勝仗的可能還會有嗎。
聽見妹妹明朗的聲音，夏海燕提起信心說：“好，我們等你凱旋歸來！”
簡短幾句問候，姐妹倆迅速掛斷電話。
唐曉雯沒敢問姐姐家里那件事進程如何，現(xiàn)在的她無法分心。
飯廳里，四個女人正在聽長喜講帝都改革的故事。蘇家姐妹和秀荷互遞眼色，低頭偷笑，誰讓夏麗紅打開長喜的話匣子，一個半小時過去，沒人敢說停，只能坐在小桌前當(dāng)聽眾。
“當(dāng)年這里只有三棟樓，我住中間那棟的三樓。改革開放以后修了好多房子，但是唯一沒變的就是操場旁邊的辦公樓。我認為它才是這里的地標性建筑…以前到了中午十二點，有專門的人吹號角，現(xiàn)在變成廣播，廣播多簡單，是不是？不需要人按時按點去吹，定好時間自動播放，多方便…”
“是是是，您說的都對！”
“爸，時間不早了，洗洗睡吧，明天曉雯還要看病呢！”
“幾點了？”
“九點過！”
“哦，那該睡了。我平時九點上床睡覺，這幾天和你們玩兒，時間一晃眼就過去了，我先洗漱，你們繼續(xù)聊?！?p> “聊啥聊，她們跑一天也該累了，今天咱都早點休息?！?p> 回到房里，唐曉雯將白天的經(jīng)過一一向唐誠匯報。唐誠一會兒蹙眉表情嚴肅，一會兒眉眼舒展露出笑容。
“兩千塊錢沒了就沒了，你的安全是第一位。”
“所以明天我們還得跑一趟東方醫(yī)院，去看胸外科?！?p> “胸外嗎？嘶，我覺得胸外沒必要看，就找這邊普外的醫(yī)生！他的簡歷不簡單，我這兩天查了很多關(guān)于他的資料，相當(dāng)有名！能讓他做手術(shù)不容易！”
唐誠對于葉醫(yī)生的態(tài)度發(fā)生一百八十度的轉(zhuǎn)變，簡直是真香打臉現(xiàn)場。母女倆呵呵直笑。
“爸，你不是不放心嗎？還質(zhì)疑別人是不是真能做微創(chuàng)?！?p> “哎，那是我沒查資料之前！現(xiàn)在知道他的厲害，你們呀別到處跑，就等他通知，好好休息?！?p> “可是兩個小姨都說要兩邊準備，我和老媽根本插不上話。爸，你都不知道，現(xiàn)在不是我們想不想去醫(yī)院，而是他們已經(jīng)安排好，我們跟著跑就是?！?p> “你們這么輕松？”
“是啊，周圍的人都比我們積極，我和老媽根本不用動腦?！?p> “呵呵，既然這樣，那你們聽安排吧，明天看了胸外記得告訴我?！?p> “好?！?p> “早點休息，看你都瘦了?！?p> “沒有湯喝，呵呵。”
“麗紅，燉點雞湯或者骨頭湯啊?！?p> “你說得容易，我還想呢。這幾天都在消減剩菜，骨頭我買啦，可是秀荷根本不讓我下廚，說還有菜呢?zé)跎稖?。你說我怎么辦，過兩天再說吧。”
“好吧，那你們早點休息?！?p> “嗯，你也早點睡啊，少看電腦少看手機?！?p> “知道，這兩天我在看電視劇，每天很早上床?！?p> “看什么？”
“《偉大的轉(zhuǎn)折》，中央電視臺在播，拍得好！”一提起這，唐誠兩眼炯炯有神。
“你別看太晚啊，早點睡?！?p> “知道，每天兩集，播完睡覺?！?p> “好吧，那我們睡了。”
“老爸晚安?！?p> “晚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