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手持著剛畫好的畫倚在窗邊,我敢肯定我畫的人和之前瞧過的畫中人是同一個,可是我明明沒有任何映像。然而,對于即將到訪的國師我更需警惕,萬一他真的能看出我的本體,我這鬼命怕是要葬送于此了。“國師是一個怎樣的人?”我半倚在貴妃椅上,飲著侍女才沏的新茶。小宮女停下手中的事,轉(zhuǎn)身向我說道:“國師不知何方圣人,無人知曉她的來歷,但她法力通天,計謀無雙,在朝堂上地位甚高,如今已輔佐本朝二十年。”
“國師到!”尖細(xì)的男聲傳遍了洛明宮。一座楠竹的轎子,沒有半點修飾,簾幕輕起,國師竟是名女子。那一刻,我敢保證我見到了世間最美的人,盡管她頭戴銀帳竹笠,我看不見她的面容。
“大膽,在國師面前竟不跪下!”國師身旁的侍女朝我怒喝。我才發(fā)現(xiàn)身旁的侍從早已伏地示尊,我大概是看呆了。就在我即將跪下的那一刻,國師卻扶住了我,她的手很涼,甚至指尖略帶些青灰色?!笆悄銌??真的,會是你嗎?”她叫著眼前的非我的我,手在不住地顫抖,聲音也有些哽咽。一種無法言喻的情感在我內(nèi)心翻滾。可,可終究我一介孤魂野鬼,怎會是她口中的讓她如此失態(tài)的人?!皣鴰??”“對不起,我失態(tài)了。”國師放下已不再顫抖的雙手,“你不必叫我‘國師’,稱我一聲‘阿丹’便好?!?p> 國師,哦不,阿丹,站在我寢殿前,面紗下的她面龐朦朧,嘴角似有一絲笑意。“還不進殿?”我隨步跟上,看著她,衣袂裊裊。
屋內(nèi),國師把著我的脈,像一座雕塑那樣寧靜。而我的背,早已被汗水浸濕。我清楚地知道眼前神祗般的國師定能看穿我,一旦被揭穿身份,我的下場如何,我更清楚!我沒法逃,我微薄的鬼術(shù)在國師面前如同兒戲。今天怕是……“我要詢問你家公子病情,你且去外頭吧?!薄笆?。”支走了宮娥,空氣靜得可怕。我看不見她低垂面紗下的目光?!澳憬惺裁矗俊薄鞍⒐?。”我的聲音略帶些顫抖,輕飄飄的,連我自己都未必聽清?!鞍①F,你回到人間做什么?”“去溪里鎮(zhèn),為閻王選壽禮。”我像被講堂太傅盤問的學(xué)徒,毫無保留的講述著自己的計劃,似乎在期待著什么?!澳憧芍镦?zhèn)是什么地方?”她沒有等我再番詢問,“溪里鎮(zhèn)便是你腳下的這片皇土!一個溪里鎮(zhèn),一場一天一夜淅瀝淅瀝的血雨!”國師猛地站了起來,案前的茶水打翻一地,我能感到屋內(nèi)的空氣都被扭曲了?!皣鴰??!”國師的侍女沖了進來,見國師不悅,便狠狠瞪了我一眼?!皣鴰煟课覀儭眹鴰熚⑽㈩h首,準(zhǔn)備離開。然而就在她經(jīng)過我身旁時,我聽到“子時,我來找你?!?p> 她沒有揭穿我的身份,而這溪里鎮(zhèn)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你可聽說過溪里鎮(zhèn)?”我品著手中的茶,裝作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殊不知,正在收拾打翻茶碗的侍女一下子跪在我面前。“大人,奴婢可是做錯了什么?”聞風(fēng)喪膽,答非所問,看來這溪里鎮(zhèn)的故事非同一般?!澳??!蔽逸p輕扶起了這侍女,“我出生偏野之地,對這皇城之事了解甚少,還希望妹妹能細(xì)細(xì)講述一番,免得將來我犯了忌諱?!边@侍女抖抖索索地站在我身旁,目光空洞,“那場一天一夜的血雨我至今都記得?!彼o張地咽了口唾沫,猛地拉住了我的衣袖,“你知道嗎?那天是我四歲生辰!我只有四歲!大哥抱著我去街上買糖葫蘆吃,我淘氣,非要大哥帶我去見見在皇宮里作宮娥的阿姐。畢竟是我的生辰,阿姐又只干些為各位娘娘采辦民間小玩意的活計,又清閑,又可和外界打些交到,大哥便許了我。我見到阿姐,可開心了,抱著她又笑又叫。這時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向?qū)m門外駛來,羅帳輕舞,流蘇交錯,宮鈴叮當(dāng)。我正拍手叫好,說我將來出嫁也定要這樣的車馬拉著。突然一陣馬蹄急響,一個白衣男子沖向那馬車,不由分說地扯開羅帳,接住了那一身紅衣的新娘。我那時還小,他們具體的面貌是記不清了,卻知這男子顏如潤玉,新娘面似挑花。我們還未反應(yīng)過來,卻聽馬蹄狂亂,皆是御林親軍。那白衣男子反應(yīng)也快,立即策馬離開。那大軍統(tǒng)領(lǐng)一聲令下‘放箭’,萬箭齊發(fā)好不壯觀,那白衣男子身中數(shù)箭,白衣鮮血浸染,卻一直到城門處才墜馬身亡?!薄澳桥幽??”我問道?!榜R兒受驚載著那新娘沖出城門不知去向了。而從那天起這兒下了一天一夜的雨,皆是血般的紅色,淅瀝淅瀝的?!薄澳悄凶訛楹我獡屝履铮俊比欢@侍女并未立即回答我的問題。“你可知,”我看見她的手抖得厲害,指甲似是要掐到肉中,“第二天便有人通報我阿姐染了風(fēng)寒暴病而亡,第三天我大哥出門為救一個孩童被疾馳的馬車撞死,有在場的鄰里卻告訴我阿娘沒有什么孩童,第四天那個鄰里死于一場大火。就像一場噩夢,我周圍的人像是受了詛咒般接二連三的地消失。在這場腥風(fēng)血雨過后的半個月,皇宮中下了一道詔書,說那白衣男子意圖劫持和親公主破壞朝廷與外族關(guān)系,威脅當(dāng)朝百姓,已被當(dāng)場處死。公主被救,和親隊伍照常進發(fā)。”“可那公主不是已經(jīng)——”“不要說了!”她驚恐地望著我,“我還有爹娘要靠我贍養(yǎng),我不想死!就當(dāng)奴婢未曾提起此事。午時了,奴婢這就去取膳。”她慌慌張張地跑了出去。
用完午膳,我側(cè)躺在貴妃榻上。忽見外面陽光明媚,便推門而出。正值金秋十月,丹桂飄香,見一青衣女子低首嗅花,柳黛眉,杏仁眼,白玉肌,粉唇瀲滟,頗有沉魚落雁的風(fēng)采,忽朝我一笑,轉(zhuǎn)身就跑,我隨之而去。剛過轉(zhuǎn)角,那女子卻已不見,不知怎的我心中越發(fā)的焦急,忽聞見那女子的求救聲,來不及多想便跨上了眼前突然出現(xiàn)的黑馬。我直奔宮門,見一輛馬車羅帳輕舞,流蘇交錯,宮鈴叮當(dāng)?!拔襾砹?!”我聽到我這樣喊著那馬車中的女子。近在咫尺,卻見一根寒光四射的袖箭從馬車中直直射出,沒入我的胸膛!我醒了,像一個久病初愈的病人那般喘著氣。
我忽然覺得我與這溪里鎮(zhèn)案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
鬼臉歪歪
我的新作《曉色良人》在本星期內(nèi)應(yīng)該能發(fā)表,希望各位能捧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