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識字

　　轉(zhuǎn)眼間兩個月過去了，大地回春，到處都洋溢著生機，只是此時的小六有些沮喪。

　　她正和幾個姐姐一起，坐在大書房里學寫字。這個大書房就是她們的學堂，敖雄讓鱖少卿教六位公主認字，已經(jīng)教了一個多月了。

　　鱖少卿講得實在枯燥，他將一張寫好大字的紙釘在木板上，搖頭晃腦地說：“這個是‘盜’字，‘盜竊’的‘盜’，竊取之意。我來說一下如何書寫，筆畫務必記對了，順序不能錯。第一筆是一個斜長豎，尾部有個小勾（注：甲骨文寫法），第二筆和第三筆分別在這個長豎的兩側(cè)，都比較短，第三筆……”

　　小六坐在下面木木地看著那個大字，左耳進右耳出，腦子里在不停地懷念鰲老的課，偶爾又走神想一想風波子會在干什么。

　　沁兒在小六旁邊伺候筆墨，卻是學得非常認真，手指在衣襟上來回動，正跟著鱖少卿的教授一筆一劃地練著。

　　終于熬到了放堂，鱖少卿吩咐完今日的功課，大家紛紛散去了。

　　晚上，小六坐在燭臺前，比對著鱖少卿發(fā)的示意紙，無聊地臨摹“盜”字，今晚睡覺之前要寫完三十遍：“太難了，簡直就像迷宮一樣。這些字是誰創(chuàng)造的，為什么非要弄得這么復雜？”

　　沁兒在一旁安撫：“多寫幾遍就會了，這個字看著繁瑣，其實不難記的?！?p>　　小六嘆了一口氣，拿著毛筆繼續(xù)寫。沁兒在一旁看她寫：“不對，筆畫錯了，這一筆應該后寫。”

　　小六有些驚喜地看著她：“你會寫？”

　　沁兒點了點頭：“鱖少卿講的時候我仔細聽了，這個字雖然筆畫多，但是也不似你想得那么難，多練幾遍就記住了?！?p>　　“明明就很難，一點也不簡單。”小六把毛筆放在筆擱上，拉起沁兒的手：“好沁兒，你幫我寫吧，我都快瘋了。”

　　沁兒將毛筆重新放到她手里，還用力握了握：“你得自己學會，才能看懂天一閣里的那些書。難不成你打算一輩子都麻煩鰲老給你念書嗎？”

　　小六無奈地搖了搖頭：“那有什么不行，等你都學會了，就換你給我念?！?p>　　說話間一走神就寫錯了，沁兒拿過一張新紙，放在小六面前鋪平：“我聽姑姑說，明天昆夏夫人帶蕭少爺來。昆夏夫人挑了一些好看的云紗，天快熱起來了，用云紗做衣裳最合適了。姑姑專門囑咐，明日放了堂不讓在外面玩耍，早點回來選云紗。蕭少爺識字多，明日讓他教教你?！?p>　　小六托著下巴說：“衍倫哥哥來了也沒用，誰教都一樣，左右都是難寫?！?p>　　又寫了一會兒，小六趴在書桌上睡了過去。沁兒無奈地搖醒她，讓她到床上去睡。等她睡下了，又走回到書桌前，拿起筆寫剩余的那些個“盜”字。

　　第二天一放堂，小六就和姐姐們飛奔回朱宮，昆夏夫人和蕭衍倫已經(jīng)到了。昆夏夫人知道幾位公主在學堂有課，所以沒有來得太早，她算著時間來的，此時也剛到朱宮不久。

　　她帶來不少云紗，張羅著讓幾位公主挑選，那云紗五顏六色的，很是入眼。她沒有女兒，也樂著為這幾個丫頭挑選打扮，拿著不同顏色的云紗在幾位公主身上比著，一邊比一邊跟龍母討論怎么搭配才好看，真是不亦樂乎。

　　蕭衍倫站在小六一旁，好奇地問她喜歡哪個顏色。小六拽過來一件云紗，看了看，又推了回去，似乎興致不是很高。蕭衍倫好奇地問她怎么了，旁邊的沁兒幫忙解釋：“今日鱖少卿考核寫字，好幾個字六公主都沒寫對，在學堂挨了訓，這會兒還不大高興呢?！?p>　　“哪些字不會寫，我教你啊，這有什么難的，不用因為這個不高興?！笔捬軅悓π×f。

　　“那些字太難了，我怎么也學不會。鱖少卿教不會，你教也沒用?！毙×⒉槐裁聪Ｍ?。

　　蕭衍倫拉著她來到院里樹下，踮起腳去折低處的樹枝。

　　小六在一旁抱怨：“會說話不就行了，為什么非得學寫字？”

　　蕭衍倫折了一根粗細合適的樹枝，一邊將上面的小枝杈搉斷，一邊說：“光會說話可不行，學會寫字是很重要的。每個人都會死，死了就不會說話了，可是他生前寫的文字還可以繼續(xù)‘說話’，就跟這個人還活著一樣。你不是經(jīng)常去天一閣嗎？那里有很多書都是先人留下來的，如果沒有文字，就不能一代代地傳下來?！?p>　　小六不置可否，蕭衍倫繼續(xù)說：“我爹爹常說，文海浩瀚，以字為舟，所以我剛會說話的時候他就開始教我識字了。識了字，有了舟，才能去浩瀚的書海里悟道理。而且文字不止是載體，每一個字都有自己的故事，每一個字的背后都有深意。爹爹還說，文字本身就是信仰，龍族的文字能凝聚整個龍族?！?p>　　他帶小六來到院中一塊泥土地旁，試著用手里樹枝在地上畫了畫，感覺用得順手，就問道：“哪些字你沒學會？”

　　小六想了想：“那個‘盜竊’的‘盜’是鱖少卿新教的，我怎么也記不住?！?p>　　蕭衍倫用樹枝在地上寫了一個“盜”字。

　　“‘盜’字是有些不太好寫，我先給你講兩個故事，你聽了以后再去練，應該就不這么難了?！?p>　　“什么故事啊？”小六好奇地問，沁兒也在一旁很感興趣的等著聽。

　　“第一，你看‘盜’字的下面是個器皿，是盛食物的容器，右上角是一個人，左上角是形容這個人在流口水。也就是說一個人看到別人器皿里的食物，流下了口水，想偷偷據(jù)為己有，這個字不正講了一個偷盜的故事嗎？”

　　小六覺得有點意思，又問道：“那另一個故事說了什么？”

　　“這第二個故事，是‘盜’字的另一種說法。下方的是兩個人歃血盟誓的器皿，左上方是污水，其中一個人將污水倒在了器皿上，破壞了盟約，右上方是另一個人在破口大罵。這個故事講的是盜取對方的信任。”

　　小六和沁兒都笑了，小六看著地上用樹枝寫得那個“盜”字，覺得它不那么討厭了。

　　沁兒見小六愿意學，忙催促道：“蕭少爺快再講講‘旅館’的‘旅’，這個字今日公主也寫錯了?！?p>　　蕭衍倫拿起樹枝又在地上寫了一個“旅”字。

　　“‘旅’這個字就簡單多了，左上方是氏族的旗子，下方站著兩個人，意思是氏族集體前往遠方，這不就是旅行嗎？”

　　小六高興的直拍手，經(jīng)蕭衍倫這么一解釋，這不就是一幅畫么。鱖少卿只在課堂上教如何書寫，只知道強調(diào)筆畫順序，從沒有提過這些字里的故事。

　　“‘族人’的‘族’呢？”

　　“這么簡單的字也沒學會，實在是不應該啊?！笔捬軅愐贿呎f，一邊在地上寫了一個‘族’字。

　　“‘族’，左邊是個旗子，右邊是箭矢，代表族人在氏族旗子下一起盟誓，手持武器保衛(wèi)氏族……”

　　蕭衍倫不停的在地上寫著，向小六講述著一個又一個的故事，小六在一旁聽得津津有味，她漸漸開始覺得學寫字不是一件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