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百姓生死與我何干

　　洪都縣郊外大壩處，三皇子唐震正緊羅密布地指揮著。

　　“韓東，下方那些百姓轉(zhuǎn)移的怎么樣了？”

　　韓東急速出現(xiàn)在唐震的身邊，雨水滑落臉頰，此時雨勢之大，蓑衣沒有絲毫的作用，全身早已濕透。來不及跪拜，此刻唐震早已講明不是講究禮節(jié)的時候，他氣喘吁吁道：“基本已經(jīng)轉(zhuǎn)移了，不過比較危險的地方還有百戶人比較偏僻沒有通知到，道路太過泥濘，我們的人進(jìn)不去通知！”

　　“不管多難，必須通知到，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你馬上安排人去?！碧普饒詻Q道，不過他的目光卻一直盯著水面，而后跑到大壩上沖那些軍民喊道：“快點把石木拱上，下面還有我們的同胞在，決不能讓他們身陷險地?！?p>　　本來作為唐震的親衛(wèi)在外應(yīng)寸步不離的，但如今幾乎都被全部派出，此刻除了來來去去的人，他身邊沒有一人是保護(hù)他的。

　　韓東知道自己的職責(zé)，如今危險的境地他不可能離開，匆匆安排手下把事情布置下去就一刻不離地呆在唐震的身邊，不管其如何說，他堅定道：“在屬下眼中，百姓的性命重要，但殿下的安危勝其百倍?！?p>　　多一個人，多一份力，但對韓東的執(zhí)著唐震沒有辦法，而且此時也容不得他多浪費(fèi)時間，緊盯這水面動靜，一點點排查尋找隱患點。

　　“來了！”地有些動搖，上游已經(jīng)發(fā)出預(yù)警，沖擊即將來臨，唐震喊道：“固定石木，其他人全部撤離到高處，注意安全！”

　　“殿下，這里也不安全，你再往上面走走?！痹谔普痍P(guān)心他人時，韓東不忘其安危，在一旁規(guī)勸道。

　　“我放心不下?！碧普饋G下這句話，看著河壩不再說話。

　　韓東本還想說些什么，不過還是選擇沉默，濤濤的水聲，大家屏息凝視，一些征集來的百姓紛紛跪地祈禱上蒼。

　　“轟。”地動山搖，眾人緊張地看著大壩?！斑沁??！蹦鞘怯材緮嗔训穆曧?，崩飛的碎石看的心驚肉跳。

　　萬幸，似搖搖欲墜的大壩最終沒有被洪流擊潰。

　　“吼。”眾人激動的不能自已，第一波不是最關(guān)鍵，但也極其重要，能夠抗過第一波，給予大家更多的信心。

　　相比于大家的喜悅，唐震顯得更加理智，他明白接下來的考驗更為嚴(yán)峻，觀察水流的變化，還有上游沒有傳來的險情報告，高呼道：“大家快點鞏固大壩，現(xiàn)在還不是高興的時候！”

　　回神的眾人連忙扛著木石填補(bǔ)漏水處，填充破損的部位加強(qiáng)鞏固。

　　“來了?！鄙嫌卧俅蝹鱽眍A(yù)警，不需要唐震出聲，韓東馬上指揮眾人上岸。

　　水花四濺，大壩瞬間出現(xiàn)破裂嚇得大家一跳，還好最終挺了下來，水流變得平緩起來。

　　一次又一次的沖擊，多次化險為夷后，水流也沒了起初那么來勢洶洶。見此唐震和大家緊繃的心也松了些，不少人已經(jīng)開始?xì)g呼。

　　難得的，唐震也漏出久違的笑臉，語氣輕松道：“繼續(xù)鞏固，雨雖然小了些，但不能掉以輕心，以防萬一，大家都動起來?！?p>　　大家板著著臉也紛紛漏出笑容，下去的時候也有說有笑，一番鞏固之后得到上路的預(yù)警，大家都已經(jīng)知道該如何去做，有條不紊地返回岸上高處。

　　不出意外，這一波又挺了過去，無險亦無驚，仿佛昭告這次的洪險即將過去。

　　然而正當(dāng)大家準(zhǔn)備下去繼續(xù)鞏固大壩時，異象突顯，緊密的敲鑼聲由上游傳來，在大家剛反應(yīng)過來時洪流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視野之中。

　　來勢洶涌比任何一次更快，更加龐大，龐大的令人絕望，有些人嚇得直接癱倒在地。

　　唐震幾人也才剛剛反應(yīng)過來，千瘡百孔的大壩根本抵擋不住這樣的攻勢，瞬間支離破碎被吞沒。

　　怔怔地看著這猝不及防的情形，唐震的腦海也有些空白，更多的是不敢相信，為什么會突然出現(xiàn)這么浩大的洪流，雨水不是已經(jīng)減小了嗎？

　　“殿下小心?！彪U象不斷，巨大的洪流不僅帶走了河壩，也在不斷吞噬河岸，不過幾息，唐震所在的位置開始碎裂坍塌，不少人隨之而去。

　　他的身影并沒有隨著土地下沉，反而天旋地轉(zhuǎn)騰空而起。

　　“韓東！不！”熟悉的身影，只是匆匆一瞥就消失不見。

　　倒在更高的地方，在最后一刻是韓東用盡自己全部的力氣換取他的生還。不茍言笑，時刻為他著想的那個從小一起長大的伙伴，就這樣在他的世界中沒了。

　　定局已成，下游萬畝良田化為一片水澤，只是不知又有多少人連尸骨都不存。

　　唐震來不及傷痛，因為此刻失去的不僅僅是他一人，翻身顧不得身上的挫傷，嘶啞吼道：“回府，馬上給本王去統(tǒng)計全郡的情況，本王要知道如今的所有情況！”

　　“喏！”

　　辦事的人還有，只是哪有原來的順手?？粗x去的人，唐震如失魂般回到洪都縣的府邸。

　　不說三皇子唐震這邊，此時大皇子唐乾亦是焦頭爛額，那些水壩根本抵不住洪流一次又一次的沖擊，郡縣城還好，當(dāng)初建址選在地勢高處。然那些鄉(xiāng)村都無可避免地被洪水覆蓋，良田不在，連著哀嚎也化成無言。

　　次日，或許是上蒼憐憫百姓，不忍他們再受如此困難，雨過天晴帶來久違的新生。

　　身上的傷易好，而心靈的痛難平，多少人家破人亡，又有多少人孤苦伶仃。

　　河南郡府，回到此處的唐震癡癡地看著桌上的衣物，摯友一去此衣又與何人穿。

　　就在他悲傷難以時，書房的門忽然被敲響。

　　“進(jìn)來！”抹去眼角的珠淚，這種女兒姿態(tài)決不可讓外人得見，端坐于桌前沉聲道。

　　門被打開，進(jìn)來之人一身軍甲，極其年輕，單膝跪地語速清晰道：“殿下，已經(jīng)查清楚了，受難三萬戶，共十萬余百姓，無蹤者一萬兩千余人，萬頃良田全部被淹，此季莊稼將顆粒無收?！?p>　　“嗯。”唐震心中嘆息，又是一番苦難，不過朝廷絕不會不管不顧，道：“百姓安置如何？”

　　“都已經(jīng)安置在郡縣周邊，救濟(jì)已經(jīng)開始布施。不過……”年輕軍士欲言又止，道：“殿下，此次多處受潮，許多糧食有發(fā)霉跡象，恐怕不能長久?！?p>　　“糧倉不是建在高處，怎會受潮，而且哪怕受點雨水也不可能這么快發(fā)霉吧。”

　　對于唐震的問話，軍士不敢直視，低頭不語。

　　對此唐震瞬間就想通關(guān)鍵，心里的火氣難以遏制，怒吼道：“可惡，這群該死的蛀蟲?！?p>　　雷霆大怒，嚇得軍士把頭低地更低。

　　“下去吧，把能用的糧食調(diào)出來先分發(fā)給百姓?！贝丝趟偃绾伟l(fā)怒也無濟(jì)于事，那群人也不是他能夠隨意拿捏的。而且下邊的人與此事又有何干，先度過眼前再慢慢處理吧。

　　洪災(zāi)退卻的很快，沒有后繼不過一天多就被泄導(dǎo)，留下滿目瘡痍的大地。

　　往后就要主持災(zāi)后重建工作，著重對百姓的安撫。隨著一條條救濟(jì)政策下達(dá)，糧食一車車地出現(xiàn)在百姓的眼前，慌亂的心也有了寄托，他們知道朝廷并沒有放棄他們，他們還有活路。

　　幾日時間，洪災(zāi)完全退去，重建工作已經(jīng)徐徐展開，成批的物資被分發(fā)到百姓手中，給了他們不竭的動力。

　　然對于他們的如火如荼，唐震卻在屋中著急上火，因為最重要的糧食已經(jīng)不多了，巨額的勞動力使得糧食的消耗大大增加，而上稟朝廷的奏折卻遲遲未得音訊，最可惡的就是治地的那些世家地主，竟不顧他的政令堆積糧食哄抬物價。

　　“報！”年輕軍士再次出現(xiàn)在唐震的面前。

　　唐震急切道：“如何，那些糧商同意了嗎？”

　　“沒有，他們稱沒有多余的糧食，需要幾日從別處調(diào)度?！?p>　　軍士給他帶來的消息無疑是巨大的失落，哪怕是此番情況他也不能壓迫百姓商人，作為身份高貴的皇子，此刻倍感無力。

　　然而軍士的下一句話再次給予了他希望。

　　“不過殿下。”軍士察覺到皇子的神情，沒有猶豫道：“五殿下派人送來五萬石糧食，如今已到達(dá)郡城安置處?！?p>　　“真的？”唐震聞言一喜，顧不得說話出門騎馬直奔城外安置處。

　　看到一車車的糧食，唐震心里算是松了口氣，有這些糧食，相信可以熬到朝廷的回信，立馬對著身邊的軍士道：“把這些糧食均分到各縣地?！?p>　　“喏！”

　　看著或被安置或被運(yùn)走的糧食，唐震若有所思，輕笑一聲后也不再注意。

　　大皇子唐乾那處也是如此，看著一車車被安置的糧食，冷笑一聲：“五弟真是好算計，聽聽百姓的聲音，都在說他的好?！?p>　　“不過一次援手，殿下無需擔(dān)憂，銘記的永遠(yuǎn)都是細(xì)水長流，五殿下不過是賺取點薄名而已，最終還是要看殿下的手段?！倍泡x笑著說道。

　　“本王明白，也不會在意，多年的努力這點豈能撼動得了。”

　　或私心，或真意，但對于百姓無可挑剔。然在河南郡城中，一座不遜于王府的私人院落中，幾個華服的男子正有說有笑，周邊俏麗的丫鬟端茶倒水，好不愜意。

　　好一會兒，為首的威嚴(yán)男子揮手打發(fā)下屬離去，而后道：“這次的事我已經(jīng)知會了那些糧商，他們知道該怎么辦。我已經(jīng)得到朝中消息，此次賑災(zāi)撥款已經(jīng)通過朝會，不日將就近購買賑災(zāi)糧，現(xiàn)在我們要做的就是把糧價不斷地提高?！?p>　　“孫兄，你這話說的，這事我們又不是第一次，盡管放心！”出聲的之人頗為圓滾。

　　隨著此人的出身，另外一些人也附和道：“有錢賺，我們肯定不會出問題的?！?p>　　對于這些人的態(tài)度孫旭很滿意，端著茶抿了一口，輕笑道：“百姓生死與我何干，他們?nèi)≠c災(zāi)之名，而我等，只要錢?！?